審訊室裡,空氣仿佛凝固了。
燈光下,賀嚴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渾身僵硬。
這不是陰謀。
這是擺在明麵上的陽謀,是一刀捅穿心窩的絕戶計!
在那個最要命的時間點,島上所有水井被毀,海水淡化設備再被一鍋端,南海明珠島,會在一夜之間,從一個戰略前哨,變成一座幾十萬人活活渴死的墳場!
不需要一顆子彈,不需要一發炮彈。
幾十萬軍民會因為一口水而發瘋,陷入徹底的混亂和絕望。
這座華國在南海上最重要的堡壘,會不攻自破!
周師長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雙眼,緊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顯示出他內心正翻江倒海。
他之前還以為,最大的敵人是饑餓,是窮。
為了解決糧食危機,他不惜“違紀”也要搞到錢。
可他錯了。
大錯特錯。
真正的敵人,一直盤踞在島嶼最陰暗的角落,耐心地吐著信子,就等著給他,給所有守島軍民,最致命的一擊。
如果不是蘇晴晴……如果不是那個小姑娘拚了命地跑來報信,抓住了梁峰這條線。
如果不是他們當機立斷,執行了“雷霆行動”。
那麼,也許就在下一個旱季,他要親手埋葬的,就不是一個兩個兵,而是整座島!
周師長再次睜開眼時,所有的情緒都已沉底,隻剩下鋼鐵般的冷靜。
“‘漁夫’,用什麼方式和你們聯係。”
“不聯係。”王誌明麻木地回答,“我單線聯係他。隻有我,能通過郵電局的加密渠道,向他傳信息。”
“他怎麼給你下命令。”
“他不下達命令。他隻收情報,然後在最後時刻,啟動‘斷流’計劃。”
“啟動信號是什麼。”
“碧海縣城,鐘樓。鐘聲在非整點,敲三下。行動開始。”
周師長和賀嚴對視,都從對方的反應裡看到了那份深入骨髓的忌憚。
這個劉福貴,這個“漁夫”,是個極其可怕的對手。
他把自己藏在最不起眼的人群裡,不發指令,不露痕跡,隻在最關鍵的時刻,才會浮出水麵,敲響所有人的喪鐘。
“他現在,在乾什麼。”
“釣魚。等消息。”王誌明的聲音平得嚇人,“高建瓴失聯,他已察覺異常。他在等我的消息。超過四十八小時,我沒用暗號彙報安全,他會默認‘織網’計劃失敗,進入徹底潛伏。‘枯井’計劃,無限期中止。”
周師長猛地站起身,在審訊室裡來回踱步。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噠、噠、噠”的輕響,每一下,都像重錘敲在賀嚴的心上。
一個巨大的難題,擺在了他們麵前。
抓,還是不抓?
現在就去漁光村,把劉福貴那個老雜種抓起來,易如反掌。
但是,蛇一旦受驚,就會立刻鑽回洞裡。
劉福貴隻是“漁夫”,他背後呢?是誰把他安插在島上的?他的上線又是誰?
這些,都將隨著他的被捕,而永遠石沉大海。
可如果不抓,這條毒蛇就潛伏在人民群眾之中。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狗急跳牆,做出更瘋狂的事情。
尤其是……
“蘇晴晴!”賀嚴的聲音瞬間沙啞,他猛地想到了那個姑娘,“那個老毒蛇知道高建瓴是怎麼暴露的!他現在最想除掉的人,就是她!”
周師長在原地站定,那幾步路仿佛走了一個世紀。
賀嚴的擔憂,也是他心中的天人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