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大亮了。
金色的陽光灑滿海麵,也照亮了這座剛剛經曆了一場無聲風暴的海島。
師部,一號審訊室。
這裡的空氣,沉得能擰出水來,寂靜無聲。
周師長和賀嚴並排坐著,身後站著兩名紋絲不動的警衛員。
門被推開,趙衛國押著劉福貴走了進來。
“哐當”一聲,劉福貴被死死按在審訊椅上,嘴裡的布團被扯了出來。
他抬起頭,慢條斯理地環視一圈,最後把視線定格在周師長身上。
他那張滿是褶子的臉上,扯出一個古怪的弧度,算是在笑。
“周師長,賀參謀長。”
他主動開了口,嗓音沙啞,腔調卻透著一股子閒聊的熟稔。
“搞這麼大陣仗,看來,我手底下那幾個不成器的,都讓你們給端了?”
周師長沒出聲,就那麼看著他。
眼前這個人,和他過去交手過的任何一個對手都不一樣。
沒有王誌明那種小人得誌的囂張,也沒有高建瓴被捕時的恐懼。
他太平靜了,平靜得不正常,平靜之下,是能把人骨頭都嚼碎的瘋狂。
“劉福貴。”
賀嚴先開了口,每個字都像是從鐵塊上刮下來的。
“你在島上,潛了多少年?”
“多少年?”
劉福貴歪著頭,作出一個認真回憶的模樣。
“記不太清咯。大概……從你們的軍裝頭一次出現在這島上,我就在了吧。”
賀嚴捏著鋼筆的手指關節,瞬間繃緊發白,筆尖在記錄本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五十年代!
將近二十年!
這個人,硬生生把自己從一個壯年,熬成了一個瘸腿的老頭。
他頂著“擁軍模範”的頭銜,接受部隊的慰問,轉過身,卻在心底盤算著怎麼讓幾十萬軍民活活渴死。
這是條什麼毒蛇!
“你的任務,你的上線,你的組織。”
賀嚴的聲音壓抑著翻滾的怒火。
“現在交代,我讓你死得痛快點。”
“嗬嗬。”
劉福貴喉嚨裡發出漏風似的笑聲。
“嗬嗬。”劉福貴喉嚨裡發出漏風似的笑聲。“賀參謀長,看看你的手,捏得筆都快斷了。憤怒,是審訊者的大忌。你這麼急著讓我死,是怕從我嘴裡聽到什麼讓你睡不著覺的東西嗎?”
他挺直了些身子,那雙渾濁的眼珠子直勾勾地對上周師長。
“周師長,我認栽。沒想到你們能這麼快,這麼準,是我小瞧了你們。”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但是,你們也贏不了!”
“‘枯井’計劃是失敗了,可種子已經埋下了。這座島,缺水!這是它的原罪,是神仙老子也改不了的宿命!沒有我劉福貴,它也遲早會因為一口水而崩潰!我做的,無非是想讓那一天,來得更早一點!”
“你們抓了我,不過是抓到了一個‘漁夫’。這片海裡,又何止一個漁夫呢?”
他的話,帶著詛咒,在審訊室裡飄蕩。
周師長終於動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劉福貴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你說完了?”
劉福貴愣住了。
“你說的,都對。島上缺水,是天大的難題。你們的計劃,也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