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在地下,陰冷潮濕。
一踏進去,一股肅殺之氣就撲麵而來。
代號“礁石”的男人被牢牢地綁在一把鐵椅子上,下巴被高山卸掉後又被軍醫草草接了回去,雖然狼狽,但眼神依舊陰鷙,像一頭被困住的孤狼。
他看著走進來的賀嚴,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賀嚴沒理他,徑直走到審訊桌後坐下,臉色冷得能刮下冰霜。
“坐。”他對蘇晴說。
蘇晴抱著飯盒,乖乖地在賀嚴旁邊坐下。然後,在“礁石”和賀嚴兩人錯愕的目光中,她“啪”地一聲,把飯盒放在了桌上,打開了蓋子。
“……”
“……”
一股比剛才在廚房濃烈十倍、經過發酵和密封後更具衝擊力的氣味,瞬間充滿了整個密閉的審訊室。
賀嚴的臉,當場就綠了。
“礁石”的瞳孔也猛地一縮,臉上那副悍不畏死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蘇晴卻仿佛毫無所覺。她從口袋裡摸出筷子,那是她剛才順手拿的。她夾起一大筷子米粉,吹了吹,然後旁若無人地嗦了起來。
“吸溜——”
聲音清脆響亮,在死寂的審訊室裡,格外刺耳。
賀嚴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他強忍著把那碗東西扣在蘇晴頭上的衝動,拿起桌上的檔案,重重地拍在桌上。
“啪!”
“姓名。”他盯著“礁石”,開始了標準流程。
“礁石”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蘇晴。
他看著那個女孩吃得津津有味,看著她夾起一塊吸飽了湯汁的、黃澄澄的腐竹放進嘴裡,滿足地眯起眼睛。
“籍貫。”賀嚴的聲音加重了幾分。
蘇晴又夾起一筷子酸筍,咬得“嘎嘣”脆。
“礁石”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立刻啟動了反審訊訓練中的感官剝離技巧,試圖通過調整呼吸頻率、將注意力集中在鐵椅的冰冷觸感上來屏蔽嗅覺。這是他對抗藥物和痛苦時屢試不爽的招數。
然而,那股味道無孔不入,它不像是刑具,更像是一種原始的、刻在基因裡的腐敗信號,直接繞過了他的意誌力,粗暴地攪動著他的胃液。他額頭滲出冷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身體最本能的排異反應。
他發現,他所有的訓練,都是針對“傷害”和“恐懼”的,卻從未演練過如何對抗這種純粹的、生理性的“惡心”。這根本不是酷刑!這是侮辱!是精神汙染!
“說!”賀嚴猛地一拍桌子。
“嘔……”
“礁石”再也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蘇晴吃東西的動作一頓,抬起頭,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問:“你……也要吃嗎?”
“礁石”看著她遞過來的、沾著紅油的筷子,看著上麵掛著的一根酸豆角,心理防線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彆……彆吃了……”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哀求,“求你……”
蘇晴眨了眨眼,又嗦了一口粉。
“我餓。”
這一聲理直氣壯的“我餓”,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礁石”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那視線卻死死地鎖定了蘇晴,仿佛她是某種恐怖的魔王。他用儘全身力氣,對著她嘶吼道:“我說!我全都說!求你了!把那玩意兒拿開!快拿開!!”
整個審訊室,瞬間安靜了。
賀嚴舉著筆,準備記錄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身後的兩個警衛員,也是一臉的匪夷所思。
他們看著崩潰的犯人,又看看一臉狀況外、嘴裡還叼著根米粉的蘇晴。
這……這就招了?
說好的意誌堅定呢?說好的攻心為上呢?
賀嚴手裡的筆懸在半空,整個人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身後的兩名警衛員,更是張大了嘴,表情凝固,仿佛看到了什麼顛覆世界觀的景象。
審訊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蘇晴慢條斯理地把嘴裡的米粉咽下去,然後歪了歪頭,那雙清澈的眼睛望向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礁石”,聲音無辜又帶著一絲天真。
“我還沒吃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