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軍張了張嘴,剛剛那股子興奮勁兒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徹底涼了。
他想起了王醫生那銳利得像要剖開他們身體的眼神,想起了那句“這不是醫學,這是神學”。
一股後怕,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可……可這東西……妹妹她到底是從哪弄來的?”蘇小軍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說一個天大的秘密。
“你管她從哪弄來的!”蘇大軍猛地瞪過去,眼神凶狠,“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閉上你的嘴!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妹妹有這種能讓傷口一夜愈合的神藥嗎?你想讓她被抓去研究嗎?!”
“研究”兩個字,狠狠紮在劉翠娥心上。
她身體一晃,眼淚再也忍不住,無聲地滑落。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蘇小軍的臉漲得通紅,急得直擺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都彆說了。”蘇大海終於再次開口,打斷了兄弟倆的爭執。
他走到病床邊,拿起那個還裝著早飯的鋁飯盒,打開,把裡麵的饅頭和鹹菜放到床頭櫃上。
“吃飯。”
他的動作很慢,很穩,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越是這樣,病房裡的氣氛就越是壓抑。
蘇大軍和蘇小軍誰也沒動,看著他們的父親。
蘇大海把飯盒放好,轉過身,看著妻子和兩個兒子,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天起,我們家,沒有神藥,沒有雞湯。隻有兩個身體好、恢複快的兒子。誰問,就這麼說。誰再敢多說一個字,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這件事,必須爛在肚子裡,誰都不能提。
……
高山從蘇家兄弟的病房出來,輕輕帶上門,門內壓抑的啜泣聲被隔絕。他麵無表情,仿佛什麼都未曾聽見,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走向食堂。這個女人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中還要多,也更危險。
清晨的食堂人不多,他利落地取了蘇晴的早餐——兩個白麵饅頭,一碗小米粥,還有一小碟鹹菜。
保溫桶被他拎在左手,裝著早餐的飯盒在右手,他走得極穩,桶裡的液體沒有一絲晃動。
回到住院部,他來到蘇晴的病房前,抬手,屈起指節。
“叩叩。”
敲門聲不大,卻在安靜的走廊裡很清晰。
裡麵沒有動靜。
高山又敲了一次,力道和頻率都和上次一模一樣。
過了好幾秒,門裡才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是含糊不清的嘟囔。
門鎖“哢噠”一聲被擰開,門拉開一條縫。
蘇晴的臉從門後探了出來。
她顯然是剛被吵醒,一頭長發亂蓬蓬的,幾縷不聽話地貼在臉頰上。眼睛半睜半閉,帶著濃重的睡意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她身上那件寬大的病號服,經過一夜的翻滾,領口歪向一邊,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鎖骨。
看到門口站著的是高山,她腦子裡的那點起床氣瞬間就散了,隻剩下迷糊。
“早啊……”她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
高山看著她這副毫無防備的樣子,拿著飯盒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那雙總是清明銳利的眼睛此刻睡意朦朧,平日裡那股子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防備和疏離都消散了,隻剩下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柔軟和迷糊。
他目光在她淩亂的頭發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開,仿佛那是一種不該窺探的隱私,將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