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師長那張飽經風霜的臉,此刻黑得能滴出墨來。
他手裡的搪瓷茶杯被捏得咯吱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捏成一團廢鐵。
“混賬東西!”
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碗碟都跳了一下。
“腦子剛好,就給我惹這種麻煩!他把部隊的紀律當成什麼了?把人家女同誌的聲譽當成什麼了?”
賀嚴的臉色也十分難看。
他看向蘇晴,眼神裡帶著幾分歉意:“蘇晴同誌,這件事,是我們管教不嚴。你放心,等我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那小子,讓他給你賠禮道歉。”
蘇晴心裡長舒一口氣,臉上卻依舊是那副為難又識大體的模樣。
“賀叔,這倒不必。他畢竟剛恢複,情緒激動也是難免的。”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隻要兩位領導把周北辰領回去,嚴加看管,彆讓他再來煩自己,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至於道歉?免了,她隻想再也不見。
蘇晴垂下眼眸,低聲道:“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周叔,賀叔,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想,我是不是也該準備離開了?”
這話一出,就是最明顯不過的表態。
我要走,你們的孫子,你們的兵,你們自己看著辦。
周師長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他瞪著眼,看著桌上那還在冒著熱氣的火鍋,又轉頭,看向坐在對麵,一臉“我好無辜我好為難”的蘇晴。
燈光下,她的臉龐白皙,眉眼清秀,那雙眼睛黑白分明,透著一股子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即便是說起這麼令人難堪的事情,她的條理依舊清晰,態度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給足了他們這些長輩麵子。
周師長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非但沒熄滅,反而凝結成了更沉、更冷靜的思考。
他那混賬孫子,從小就是一頭強牛,看女同誌跟看營裡的沙袋沒區彆。這次能陷進去,說明是動了真心。硬堵,隻會把牛給逼瘋了。
這姑娘,有本事,有腦子,遇事冷靜,進退有度。雖然離過婚,但那也不是她的錯。再看她這不卑不亢的樣子,這份氣度,島上哪個姑娘比得上?
孫媳婦,那頭強牛以後還不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這哪裡是麻煩,這分明是送上門的天賜良緣!
一個念頭,像是驚雷,猛地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緒。堵,是堵不住了……那不如,直接把這姑娘變成自己人!
“蘇晴同誌。”
他一開口,語調就變了。
蘇晴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周叔,您說。”
周師長看著她,緩緩開口,說出了一句讓在場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魂飛天外的話。
“我們周家,不嫌棄你離過婚。”
“……”
“……”
賀嚴剛送到嘴邊的茶杯,就那麼僵在半空,一滴滾燙的茶水從杯沿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毫無知覺。
一直如背景板般沉默的高山,握著筷子的手背上,青筋極輕微地跳動了一下,那是他全身唯一泄露情緒的地方。
蘇晴的大腦,嗡的一聲,徹底宕機了。她甚至有種錯覺,眼前這位不是師長,而是從哪個古董堆裡爬出來的封建大家長,正在一本正經地宣布著一件天經地義的荒唐事。
周師長仿佛沒看到三人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語氣還挺誠懇:“而且我家北辰,之前沒有喜歡過姑娘,沒有未婚妻,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他人是強了點,但心眼實,認準了就不會變。”
他看著蘇晴,像是在推銷什麼珍稀貨物。
“要不,你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