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晴歡呼一聲,拉著高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審訊室,仿佛剛才那個出手狠辣、神情冰冷的人根本不是她。
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外麵的肉香和歡呼。
審訊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老k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猛地看向周定國,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
“周師長!那是什麼東西?!她給他喂了什麼?這是嚴重的違紀行為!萬一那是毒藥,或者讓他精神錯亂,我們所有的線索就都斷了!”
他身後的專家也急了:“對!必須馬上進行檢查!叫軍醫!”
周定國卻隻是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安靜。
賀嚴則走上前,拍了拍老k的肩膀,眼神裡帶著一種“習慣就好”的淡定。
“老k同誌,稍安勿躁。看著就行。”
看著?看什麼?
老k滿腹疑竇,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那張鐵椅子。
隻見鬼麵原本掙紮瘋狂的眼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空洞、呆滯。就像一台被拔掉了所有核心程序的機器,隻剩下一個空殼。
老k的心猛地一沉。
這是……
賀嚴沒有浪費時間,他上前一步,拿過記錄本,聲音恢複了審訊時的冷硬。
“姓名。”
鬼麵空洞的眼珠動了一下,嘴唇機械地開合。
“代號,鬼麵。本名,渡邊雄一。”
“‘月讀’計劃在華國的組織架構。”
“‘月讀’計劃由‘天照’直接領導。下設四個行動組,代號‘黑鯊’、‘赤蠍’、‘青蛇’、‘白蛛’,分彆負責南海、西南、東北、京滬地區。”
“嘶——”
老k和他身後的專家,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手裡那支準備記錄的鋼筆,懸在半空,忘了落下。
這……這就招了?
賀嚴的呼吸也重了幾分,他繼續追問,語速極快。
“‘青蛇’和‘白蛛’的負責人代號,潛伏身份,聯絡方式。”
渡邊雄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平直得像一條直線。
“‘青蛇’負責人,代號‘響尾蛇’,潛伏身份為東北某林場技術員,張建國。緊急聯絡方式為《鬆江日報》第五版右下角分類廣告,暗語為‘尋丟失黑狗’。”
“‘白蛛’負責人,代號‘黑寡婦’,潛伏身份為京城友誼商店采購部副主任,李華。聯絡方式為……”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一個個名字、身份、地點、暗號,清晰無比地吐露出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小小的審訊室裡炸響。
老k和他帶來的專家組,臉上的震驚迅速被一種混雜著困惑與驚駭的專業審視所取代。年輕的專家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壓低聲音對老k說:“組長,這……不像是藥物或催眠。他的瞳孔反應正常,但邏輯應答卻像被格式化的機器。這更像是一種……深層心理結構的瞬間摧毀和重塑。這在我們的理論體係裡,是不可能實現的。”
老k的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他死死盯著對答如流的渡邊雄一,心中翻江倒海。他們準備的十七套方案,都是基於對抗、瓦解、誘導,而這個女孩所做的,是“覆蓋”和“重寫”。這已經超出了“審訊”的範疇,進入了一個他無法理解的領域。
他看著那個對答如流的渡邊雄一,又想起剛才那個蹦蹦跳跳跑出去說要“吃肉肉”的女孩。
一種巨大的、顛覆性的荒謬感,狠狠衝擊著他數十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
蘇晴晴一出審訊室,立刻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濁氣。那股審訊室裡混雜著血腥和絕望的味道仿佛還粘在身上,讓她胃裡一陣翻攪。高山無聲地遞過來一個軍用水壺。蘇晴晴接過來,擰開蓋子猛灌了幾口,清涼的淡水衝刷著喉嚨,也仿佛衝刷掉了心頭的陰霾。她抬起頭,恰好聞到風中傳來的濃鬱肉香,眼睛才重新亮了起來,一揮手:“走,高山!用豬肉燉粉條,給我壓壓驚!”
高山默默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那雙沉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意。
師部大食堂裡,人聲鼎沸,熱火朝天。
一口口大鐵鍋排成一排,裡麵是翻滾著的、冒著油光的豬肉燉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