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診室裡混亂的哭嚎。
整個場麵驟然安靜。
王大夫推了推眼鏡,審視地看了她一眼。
他先點頭,後搖頭。
王大夫用筆尖,在x光片那片不祥的陰影上點了點,嗓音沉重:“能治,但你們要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看這裡。”
他指著片子上的一個黑點,那是一個清晰的空洞。
“病灶已經形成空洞,說明病程拖得太久了。”
“他身體底子虧空得太厲害,藥用下去,人要是扛不住,也白搭。必須每天都要補充營養。”
王大夫放下片子,目光掃過一張張絕望的臉,聲音裡不帶感情,卻字字如刀。“我說的營養,不是一天兩個雞蛋那麼簡單。是頓頓要有精米白麵,天天要見到足量的葷腥,魚湯肉湯不能斷。在你們島上,一口乾淨淡水都金貴,更彆說這些了。藥是引子,命是靠好東西填回去的。我隻問一句,這些,你們家……供得起嗎?”
王大夫每說一句,黃娟的臉就慘白一分。
住院?
用進口藥?
還要天天吃肉?
每一句話,都是一座砸下來的大山,壓得她無法呼吸。
“醫生……那……那得花多少錢?”黃娟用儘全身的力氣,問出了那個最致命的問題。
王大夫歎息一聲,報出一個數字。
那個數字,讓黃娟眼前徹底黑了。
她“撲通”一聲,整個人軟倒在地,爆發出淒厲的嚎哭。
“治不起了!我們不治了!回家!我們回家!”
她哭得肝腸寸斷,雙手捶打著冰冷的水泥地。
“這是要我的命啊!我們哪有那個錢!回家等死吧!不治了!”
劉鐵柱也抬起頭,一雙眼珠子血紅,嗓音粗嘎:“妹夫,翠娥,你們的心意我們領了。這個病……我心裡有數,不治了,不能再拖累你們。”
說完,他竟掙紮著要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往外走。
“哥!”劉翠娥哭喊著死死拉住他。
蘇大海一個箭步衝上前,鐵鉗般的手按住劉鐵柱的肩膀,一雙虎目赤紅,喉嚨裡卻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診室裡,哭聲和絕望幾乎要凝成實質。
“都彆哭了!”
蘇晴晴一聲斷喝,聲音又冷又硬,像冰碴子。
哭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震住,呆呆地看著她。
蘇晴晴沒看任何人,徑直走到王大夫麵前。
“治。”
一個字,乾脆利落,像一顆子彈,射入死寂。
她上前一步,從醫生手裡抽過那些單據。
“我和高山去繳費。王大夫,麻煩你現在就開住院單。”
她的語氣平靜得嚇人,沒有一絲波瀾,像在宣布一個不容置喙的命令。
診室裡那股撕心裂肺的悲傷,被這股絕對的平靜硬生生截斷。
黃娟癱在地上,抬起一張淚水縱橫的臉,嘴唇劇烈地哆嗦。
“晴晴,使不得……我們……”
蘇晴晴轉過頭,目光直直地釘在她身上。
那眼神,沉靜,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壓力。
黃娟剩下的話,全卡在了喉嚨裡。
劉鐵柱抬起頭,灰敗的眼裡,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震驚和茫然。
王大夫推了推眼鏡,不再多言,拿起筆,唰唰地在病曆本上飛快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