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海沒給他反應的機會,轉身又指著癱在地上的劉萍,怒吼道:“還有你!工作態度存在嚴重問題,從明天開始,停職反省!寫一份一萬字的深刻檢查交到局裡來!什麼時候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什麼時候再談重新上崗的問題!”
罵完,他才換上一副諂媚到極點的笑臉,對著蘇晴晴點頭哈腰。
“蘇同誌,您消消氣,千萬彆跟這些沒眼力見的東西一般見識。月餅,有!五仁的,帶紅綠絲的,最好的!我……我這就給您拿!”
孫大海那張諂媚的笑臉,在蘇晴晴看來,比哭還難看。
她沒理會孫大海,也沒去看跪在地上的王主任,隻是慢悠悠地轉過身,重新看向癱軟在地的劉萍。
“同誌,你彆怕。”蘇晴晴的聲音柔和下來,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看,現在領導也來了,月餅也有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聲音裡透著一股天真無邪的困惑。
“孫局長,您可得幫我評評理。這位同誌說月餅是‘內部預定’,王主任又說月餅是給我留的,現在您又說是備用的。我腦子笨,都聽糊塗了。這要是傳出去,彆人是該信供銷社的同誌呢,還是該信您這位局長?這可關係到咱們商業局的信譽問題啊。萬一影響了軍民團結,這個責任,誰來負呀?”
孫大海的心臟猛地一抽。
這個問題,比直接打他一巴掌還狠。
他怎麼回答?
承認是內部預定,那就是搞特殊化,坐實了周師長的指控。
說是給蘇晴晴留的,那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人家剛才來買的時候,你們是怎麼說的?
“我……”孫大海的腦門上,汗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滾,他狠狠瞪了一眼已經嚇傻的王主任,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王主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開口:“是……是給您留的!蘇同誌!是給您留的!是劉萍這個蠢貨,她新來的,不知道您是誰,把事給辦砸了!”
“哦?給我留的?”蘇晴晴眨了眨眼,看向高山,“高山,我跟你說過我要來買月餅嗎?”
蘇晴晴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的高山忽然上前了半步。他依舊麵無表情,甚至沒有看孫大海一眼,但那如山嶽般迫近的壓迫感,讓孫大海的呼吸猛地一滯,額頭的汗流得更快了。高山這才緩緩搖頭:“沒有。”
蘇晴晴又看向孫大海,一臉的無辜:“孫局長,你看,我都沒說過要來,你們怎麼就給我預留了呢?你們的工作,也太貼心了吧?難道你們商業局,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噗嗤——”
圍觀的人群裡,不知道是誰,沒忍住笑出了聲。
孫大海的臉,瞬間從豬肝色變成了醬紫色。
他知道,今天這事,不讓眼前這位“姑奶奶”出了氣,誰都彆想好過。
“蘇同誌,您彆說了!是我錯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思想僵化,沒領會到服務人民的真諦!我檢討,我回頭就開全局大會做檢討!”
“周師長要是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您大人有大量,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再給我們商業局一個機會,我保證,我用我頭上的烏紗帽保證,商業係統立刻整改,絕不再出這種混賬事!”
這一下,把蘇晴晴都給整不會了。
她隻是想演個戲,出口氣,沒想到對方直接就地開起了批鬥大會。
她清了清嗓子,往後退了半步,好像被孫大海這陣仗嚇到了。
“孫局長,你這是乾什麼?我可擔不起。我就是一個普通老百姓,就是想給爹娘買盒月餅而已,怎麼還上綱上線到這個地步了?”
她越是這麼說,孫大海心裡越是發毛。
“王福貴!還跪著乾什麼?死人嗎?!去!把倉庫裡所有月餅,都給我搬出來!所有!”孫大海直起身,對著王主任咆哮。
王主任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衝向了裡屋。
很快,一箱箱嶄新的月餅被搬了出來,堆在櫃台上。五仁的、豆沙的、蓮蓉的、棗泥的……琳琅滿目。
尤其是最上麵的幾盒,包裝精致,油紙上印著紅色的“雙喜”字樣,一看就不是普通貨色。
“蘇同誌!”孫大海親自捧起最好的一盒,遞到蘇晴晴麵前,腰彎得像隻煮熟的蝦米,“這是我們供銷社今年最好的廣式五仁月餅,用了最好的核桃仁、杏仁、瓜子仁……您嘗嘗,您嘗嘗!”
蘇晴晴沒接,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孫局長,這月餅,多少錢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