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脫母親的手,轉身走向吉普車。
高山一言不發,已經為她拉開了車門,自己則坐上駕駛位。
吉普車緩緩啟動。
蘇晴晴回頭,父母和兩個哥哥都站在院門口,直直地看著車子遠去。
夕陽的餘暉給他們鍍上了一層金邊,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他們的臉上,是那種藏不住的擔憂、不舍,還有一份更加掩飾不住的驕傲。
蘇晴晴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的,又暖暖的。
她用力揮了揮手,直到家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那棵大榕樹的後麵。
車裡很安靜,隻有發動機的轟鳴。
蘇晴晴看向駕駛位,高山握著方向盤的手沉穩有力,目不斜視,整個人是一座能隔絕外界風雨的山。
他的平靜,讓蘇晴晴紛亂的思緒也跟著沉澱下來。
她收回視線,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腦子飛快轉動。
周師長這次找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吉普車駛入龍灣軍港,氣氛陡然一變。
沿途的哨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森嚴,荷槍實彈的哨兵一遍遍檢查著證件,眼神銳利。
車子每經過一道關卡,警衛排長陳東都需要出示一份蓋著師部紅色印章的特彆通行證。
蘇晴晴坐在後座,看著窗外那些與她年齡相仿的年輕戰士。
當他們的視線與吉普車交彙時,都帶著一種複雜的神情,有好奇,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種敬畏。
看來,供銷社那件事,已經在軍營裡傳開了。
蘇晴晴心裡忍不住吐槽,自己現在恐怕是南海明珠島上,繼“抗旱英雄王鐵柱”和“水老虎李四”之後,新晉的第三位傳說級人物了。
車子沒有在師部辦公樓前停下,而是繞到後方,沿著一條隱蔽的下坡路,開進了一個深藏在山體內部的地下工事。
厚重的鋼鐵大門緩緩開啟,一股陰涼乾燥的空氣撲麵而來。
“蘇同誌,請下車吧。”陳東拉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蘇晴晴跟著他下車,高山緊隨其後。
這裡是一處巨大的地下掩體,牆壁是粗糙的混凝土,頭頂是手臂粗的管道和線路,空氣裡有股機油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每隔十米就有一名警衛肅立,氣氛莊嚴肅穆。
周定國和政委老李正等在不遠處。
“來了。”周定國看到蘇晴晴,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但那份凝重卻半點沒少。
“周師長,李政委。”蘇晴晴禮貌地問好。
“丫頭,穿這身很精神。”周定國打量了她一眼,難得誇了一句,隨即收斂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走吧,跟我來,你要的人,到了。”
蘇晴晴的心猛地一跳。
周定國沒再多說,轉身帶著他們向掩體深處走去。
老李跟在旁邊,一路上,兩位首長都一言不發,隻有皮鞋敲擊水泥地的聲音在空曠的通道裡回響,格外清晰。
他們來到一扇需要密碼和鑰匙才能開啟的合金門前。
周定國親自輸入密碼,又用鑰匙打開門,沉重的門軸發出輕微的轉動聲。
“進去吧。”
蘇晴晴踏入房間,裡麵的景象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隻有幾張鐵皮桌椅。
正中央,十個男人站成一排,紋絲不動。
他們穿著嶄新的、沒有任何標識的軍綠色作訓服,腳蹬高幫作戰靴,身姿筆挺如鬆。每個人的臉上都塗著油彩,看不清容貌,隻露出一雙雙冷得沒有溫度的眼睛。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站著,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像十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但蘇晴晴晴卻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氣場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那是在屍山血海中才能磨礪出的殺氣。
這股殺氣冰冷、純粹,不帶任何個人情緒,是一把剛剛淬火的刀,隻為殺戮而存在。
蘇晴晴的視線從他們每個人臉上一一掃過。
借著昨晚吸收的知識,她能輕易洞察到他們油彩下的細微狀態。
他們的肌肉都處在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臨界狀態,但又極度放鬆。他們的視野覆蓋了整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是活著的武器。
蘇晴晴的心沉了下去。
她本以為自己要的是十個加強版的保鏢,可周師長給她的,是十把已經開刃、抹去過往、隻為她而存在的活生生的凶器。
這不是保護,這是用生命和人性作為代價的獻祭。
她看著他們,像看到了十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而自己,就是那個即將掌控他們,並要為他們未來所有行為負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