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雅間,死一樣的寂靜。
針落可聞。
周北辰呆呆地看著蘇晴晴,大腦裡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全聚德的經理腿一軟,整個人順著門框滑了下去,癱坐在地上。
林婉兒臉上的血色,在蘇晴晴說出那幾個字時,就褪得一乾二淨。她看著蘇晴晴,像是頭一次認識這個人,那是一種見了鬼的驚恐。
而剛才還威風凜凜的王建國科長,此刻像根木樁子一樣戳在原地,身體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他額頭上的汗不是往下流,是往下淌,很快就浸濕了嶄新製服的領口。
西山。
一號樓。
那個老先生。
這幾個詞,在他這個級彆的乾部耳朵裡,不亞於天雷。
完了。
天,塌了。
王建國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看向蘇晴晴,那已經不是看一個普通人的表情,而是看一尊隨時能決定他生死的活菩薩。
林婉兒更是慘白著一張臉,她緊緊抓住身邊一個工商乾部的胳膊,指甲都掐進了對方的肉裡。她從小到大,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她眼裡的鄉下漁家女,怎麼可能跟那個地方扯上關係!
蘇晴晴卻像個沒事人,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口。
她掃了眼前這群人,臉上什麼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周北辰站在她身後,高大的身軀繃得像塊石頭。他看著蘇晴晴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心裡翻江倒海。
這丫頭,從百貨大樓到全聚德,行事完全不按套路來,可偏偏每次都能把死局盤活,甚至反客為主。
他喜歡她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更喜歡她骨子裡那份不講道理的護短和善良。
“高山,我餓了,想吃烤鴨。”
蘇晴晴忽然轉頭,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絲隻有高山能聽懂的委屈。
她沒看周北辰,而是直直地望著高山,那神態,活像一隻被惡犬嚇著了,正扭頭找主人的小貓。
高山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線條瞬間柔和下來。
他甚至沒點頭,隻是用一種極低沉,能安撫人心的聲音應道:“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向前踏出一步。
就這一步,高大的身軀如山嶽般,不偏不倚,將蘇晴晴與那群工商乾部的視線徹底隔絕。
一個動作就已宣告:想動她,先從我身上跨過去。
周北辰看著這一幕,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身份,那份隨時準備掏槍解決問題的決心,在這個女孩麵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她解決問題的方式,根本不在他過去二十多年建立的任何認知體係裡。
他以為自己是來保護她的,結果,從頭到尾都像個局促不安的看客。
她哪裡是什麼需要他庇護的菟絲花,她自己就是一座他完全撼動不了的靠山。
強烈的挫敗感和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感交織在一起,讓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些擔憂和說教,幼稚得可笑。
他不是淪陷於她的柔弱,而是徹底折服於她的強大。
就在雅間裡的氣氛凝滯到極點時,樓下傳來一陣急促又有力的腳步聲。
經理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擦著汗,領著一個身穿乾部服的中年男人快步上樓。
男人身姿挺拔,一步踏進門內,整個雅間的氣場都為之一變。
他一進來,就直接看向蘇晴晴。“小蘇同誌,老首長讓我過來看看。”
他的聲音不高,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頭都是一跳。
王建國科長看到來人,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再次癱倒。
這……這不是首長身邊的李秘書嗎?他怎麼親自來了!
“李……李秘書!”王建國連滾帶爬地湊上前,點頭哈腰,“您怎麼來了?誤會,這都是誤會!”
李秘書像是沒看見他這個人,徑直走到蘇晴晴麵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讓您受委屈了,小蘇同誌。”
蘇晴晴放下茶杯,笑眯眯地回道:“李秘書好,不委屈,就是有點餓。”
李秘書立刻懂了。
他轉過身,掃向王建國和林婉兒,聲音陡然轉冷:“王建國同誌,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什麼叫‘投機倒把’?什麼叫‘擾亂市場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