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整,陳陽準時踏入武漢飯店二樓的天字一號包廂!
包廂內陳設典雅,窗外是武漢的萬家燈火!
鄭耀先早已端坐其中,見陳陽進來,立刻起身相迎,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陳軍長,恭喜高升!聽聞軍長不日即將赴任前線,老六特備薄酒,聊表敬意,也為軍長踐行!”
鄭耀先拱手說道,語氣熱情卻不失分寸。
陳陽回以標準的軍禮,淡然一笑:
“鄭處長太客氣了。你我都是明白人,今天這頓飯,恐怕不隻是吃飯踐行這麼簡單吧?”
他直接切入主題,目光如炬,看向鄭耀先。
鄭耀先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恢複自然,他伸手示意陳陽入座,親自為其斟上一杯酒。
酒過一巡,包廂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和凝重。
鄭耀先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目光銳利地直視陳陽,終於問出了那個盤旋在他心頭許久的問題:
“陳軍長,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我鄭耀先行走暗處多年,自問行事謹慎!
我有一個疑問,不吐不快——您,到底是什麼人?”
您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為何不去向戴老板,甚至直接向委座檢舉揭發?
“拿我鄭耀先的人頭,難道不是一份天大的功勞,足以讓你在黨國內部更加平步青雲嗎?”
陳陽聞言,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菜,細細咀嚼咽下後,才抬眼看向鄭耀先,眼神清澈而坦蕩:
“鄭處長,首先,你我都是華夏同胞,血脈相連!如今國難當頭,倭寇肆虐,正是需要所有中國人槍口一致對外的時候。”
內部的爭鬥、傾軋,消耗的是我們國家本就不厚的元氣,死的是我們自己的同胞。
我陳陽雖不敢自稱君子,但也深知大義所在!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堅定:
“其次,我對你們黨派之間的理念之爭,並無興趣,也無意卷入!”
我隻是一介武夫,穿上這身軍裝,拿起這把槍,唯一的目標就是驅除日寇,複我河山!誰真心打鬼子,我就敬誰三分。
“僅此而已。所以,鄭處長大可放心,你的秘密,於我而言,如同從未知曉。”
鄭耀先被陳陽這番話震動了!
他見過太多滿口主義、心裡生意的官僚,也見過不少熱血沸騰卻容易搖擺的青年,但像陳陽這樣,身處高位卻能如此純粹、目標如此明確堅定的人,實屬罕見!
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追問道:“陳軍長高義,老六佩服。
但……陳軍長就不想想以後的前途嗎?倭寇終有被趕走的一天。
想必軍長也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日後國內局勢……必有一爭!
以軍長之才具,留在如今派係林立、內鬥不休、諸多高層隻知爭權奪利、保存實力的國民黨內,豈不是明珠暗投,徒耗心力?
“陳軍長,良禽擇木而棲啊!”
這話已經帶著明顯的暗示和招攬之意。
陳陽聽完,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筆挺的軍裝,他的身影在燈光下顯得挺拔而孤峭。
他看著鄭耀先,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鄭處長,多謝你的‘好意’與‘提醒’。但我剛才已經說了,黨派之事,非我考量。我陳陽行事,隻問本心,隻循大義!”
誰是真心抗日,誰在敷衍塞責、甚至禍國殃民,我心中自有一杆秤去衡量。
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遙遠的戰場:
“至於未來……等真到了山河光複、海晏河清的那一天,我陳陽是解甲歸田,寄情山水,還是繼續為國戍邊,鎮守疆土,自有公論與時勢來抉擇!”
“但現在,此時此刻,我眼中、心中的敵人,隻有一個,那就是日本侵略者!除此之外,皆是旁騖!”
他收回目光,對著鄭耀先微微頷首:
“鄭處長,這頓飯的心意,陳某領了!”也請你放心,你的事,於我而言,從未發生!
我隻希望,在打擊日寇這條荊棘遍布的路上,即便我們理念不同,走的不是同一條道,但至少在某個關鍵時刻,我們的槍口,能指向同一個方向,為了這個苦難的民族,射出複仇的子彈!告辭!”
說完,陳陽不再有絲毫停留,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包廂,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堅定而有力,漸行漸遠。
鄭耀先獨自坐在包廂裡,看著陳陽離去的位置,久久無言!
桌上的酒菜已然微涼。他緩緩端起自己麵前那杯未曾動過的酒,一飲而儘,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
他低聲自語,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
“陳陽啊陳陽……你究竟是難得的純粹,還是……深藏不露的可怕?但願他日,你我不要真的在戰場上兵戎相見。”
陳陽的態度,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也讓他心中的警惕與欣賞交織,難以平息!
而陳陽最後那句“槍口指向同一個方向”,則像一顆種子,留在了鄭耀先的心底。道雖不同,但在抗日的宏大目標下,似乎也存在著一絲微妙而脆弱的共識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