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聽到這聲音,那張興奮的臉,瞬間又變回了憨厚樸實的模樣。
他仰頭,露出兩排白牙,像個得了誇獎的孩子。
“領主大人,您可算來了!”
他扛著那麵巨大的熔岩盾牌,甕聲甕氣地回應,聲音裡滿是淳樸。
“這個老小子藏得不行,太蠢了,俺都沒費啥勁兒。”
他一邊說,一邊還用那蒲扇般的大手,朝著瓦勒裡烏斯的方向不客氣地指了指。
“俺尋思著,他一個傳奇,就算快死了,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吧?”
“他越是沒動靜,就越說明他心裡有鬼,肯定就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裡頭瞅著俺呢。”
“俺怕自己一個人留不住他,萬一打草驚蛇讓他給跑了,那多虧得慌。”
“所以俺就在這坑邊上多轉悠幾圈,磨蹭磨蹭,等您過來收拾他。”
瓦勒裡烏斯聽著這番話。
本就因重傷而蒼白的臉,氣得一陣青一陣白。
這個該死的蠻子。
話裡話外,每一個字都在說他蠢!
他死死地盯著石岩。
眼神中的驚怒與殺意幾乎要凝為實質,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他想不通,自己的潛行匿蹤之法。
就算在傳奇之中也屬上乘,縱使身負重創,神魂衰弱。
也絕不是一個區區十二階的蠻子可以看穿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困惑。
石岩憨厚的臉上露出一抹狡黠。
“至於俺咋知道他藏在哪兒的……”
他伸出粗壯的手指,隨意地指向廢墟中一叢不起眼的雜草。
“領主大人您看,那玩意兒。”
“還有那邊牆角開的那朵小花。”
“不……都是咱們家的麼。”
他嘿嘿一笑,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股子獻寶的得意。
“這些都是‘窺天藤’變的,它本身就是草木。”
“混在一堆真的花花草草裡頭,又不主動放什麼靈力波動,誰會閒得沒事乾,去仔細瞅一根路邊的野草呢?”
瓦勒裡烏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那裡,確實有幾株不起眼的墨綠色藤蔓,在焦黑的廢墟中頑強地探出頭。
若不細看,與普通的植物毫無二致。
可誰又會在意戰場廢墟裡的幾根野草呢?
瓦勒裡烏斯聽著這番話,隻覺得胸口一陣氣血翻湧,那被侵蝕的傷口都仿佛更痛了幾分。
野草?
自己堂堂黯星帝國南境統帥,十七階傳奇強者。
藏匿身形的破綻,竟然是幾根該死的“野草”?
他不是沒有感知到周圍的環境。
可窺天藤這種東西,隻要不主動偵測,其本身的氣息就與普通植物無異,完美地融入了自然之中。
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那個看似愚笨的蠻子身上。
哪裡會去注意腳邊的植物是死是活。
這個蠻子,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哪。
他之前那副繞著坑打轉、東張西望的憨傻模樣,全都是裝出來的。
目的就是為了麻痹自己,讓自己放鬆警惕,等待一個萬無一失的出手機會。
奇恥大辱!
瓦勒裡烏斯身軀顫抖。
不是因為傷痛,而是源於一種被戲耍、被看穿的極致憤怒與羞辱。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獵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愚蠢獵物。
他抬起頭,望向天空。
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立於半空。
他並未散發出驚天動地的威壓,卻像整片天地的中心,讓萬物失色。
他身著一襲簡約的黑衣,麵容平靜。
隻是那樣靜靜地懸浮著,周遭的光線都仿佛主動為他讓路。
這道身影的出現,讓瓦勒裡烏斯那顆因憤怒而燃燒的心。
一點點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