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心一時半會兒有些不想麵對莫弦,這契約來得太突然,不止是她,想必莫弦也需要時間適應。
莫弦並沒有做錯什麼,嚴格來說,造成這次意外的大部分原因都在她的身上。
芙心直覺,這婚契或許與那雙金色眼睛背後隱藏的秘密有關。
感受到芙心態度的緩和,莫弦原本沉入穀底的心情稍稍緩和了一些。
看出來她對自己的抗拒,莫弦隻覺心中苦澀,但還是沒有第一時間離開,緩緩走到她的身前,恭敬跪下,雙手交叉舉過頭頂,緩緩下拜,想要全了第一次拜見契主的禮數。
在他欲要第二次下拜的時候,交叉額前的雙手卻被一隻手扶住了,阻止了他繼續下拜的動作。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熱觸感,莫弦渾身一僵,以為是芙心不願意接受他的拜禮,一股委屈驟然湧上心頭,眼眶一熱,一滴眼淚毫無預兆的滑落,啪嗒一聲落到了光潔的地板之上,炸開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保持著著低頭姿勢的莫弦看著那一滴眼淚,突然笑了笑,而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抬頭,一雙濕潤的灰藍色眸子平靜的看向芙心。
“是莫弦讓您為難了,這條命本就是您的,莫弦身無長物,唯有一點天賦資質還算過得去,還請……妻主將我的靈根取走吧。”
“妻主是很好的妻主,是莫弦無福,不得妻主喜愛,我不欲妻主為難,能以另外一種方式陪伴在妻主身邊,也算是莫弦之幸了。”
他緩緩握住了芙心伸過來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頭頂之上,彎了彎眸子,“還望妻主成全。”
芙心雖沒有接受他的拜禮,但他還是大著膽子稱呼她為妻主,一直未被契約的這些年,他也曾想象過自己的未來妻主會是怎樣一個人,但想象終究是虛無縹緲的。
直到看到芙心的第一眼,他心目之中妻主的形象突然就具體了起來。
美麗,強大,溫柔,殘忍又仁慈……
得不到那份仁慈,他也願意死在那份殘忍之下。
芙心看著跪在自己身前的人,恍惚間覺得,這一刻,他好像真的願意為了她去死。
隻是為了讓她不再為難?
芙心有些不太懂這樣的感情,明明他們才剛剛認識幾天不到。
這是契約之力的威力嗎?
感受著心臟之上新出現的那條命運之線,芙心頭一次嘗試著去牽動那條連接著另一個人的操控線。
莫弦感受到心口的鈍痛,身體顫了顫,眼神之中卻儘是不畏赴死的瘋狂。
芙心頭一次認真觀察這個人,恍然發現,他似乎並沒有表麵那麼純良無害。
她摩挲了一下手心之下觸感順滑的頭發,稍稍收緊了些力道,莫弦瞬間便像一隻被拎住後頸皮的狐狸一般,乖順的順著她的力度抬高了下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頸。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強勢,看向芙心的眼神之中,還是不受控製地泄露了一絲慌亂與恐懼,但又很快被掩飾了下去。
這一絲破綻,芙心自然沒有錯過。
她輕笑一聲,俯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臉,緩緩開口,“你覺得,賭我心軟的概率會有多少?”
莫弦瞳孔微顫,喉結滾了滾,對上芙心那一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完全生不起一點撒謊的心思,“六成。”
芙心輕嘖一聲,“六成啊,還挺自信。”
“本來,你有十成的機會可以好好活著,但是你太心急了。”
“是怕出了這道門,便沒有機會了嗎?”
莫弦苦笑一聲,“若是賭輸了,我也是真心願意奉上自己的一切,為妻主去死的。”
又聽見他叫自己妻主,芙心眉頭蹙了蹙,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見狀,莫弦眼底浮現一絲希冀,“那……妻主判我輸,還是判我贏呢?”
芙心鬆了手上的力道,緩緩站直身體,笑得有幾分殘忍,“先回去跟你的母父家人告個彆吧。”
模棱兩可的一個回答,芙心卻不欲多解釋。
直接將人丟出了飛舟之外。
被扔出飛舟的莫弦茫然的站在原地,一時也有些拿不準芙心到底是什麼意思,給他時間與家人告彆,是要他的命,還是要他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