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轟鳴聲打破了死寂。
黑色的金屬巨獸沒有絲毫遲疑,平穩地向前駛去。
車輪碾過碎石,濺起泥水,毫不留情地從那群呆若木雞的護衛身旁駛過。
從那輛還在冒著泥水的,曾經華麗無比的馬車殘骸邊駛過。
車窗外,一個渾身沾滿泥汙,頭冠歪斜的肥胖男人,正被人從爛泥裡拖出來。
他正是馬爾科姆子爵。
他看著絕塵而去的黑色鐵盒,臉上是混雜著屈辱,憤怒,還有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
劇烈的咳嗽讓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他聽到了那獨特的引擎轟鳴聲正在遠去。
他猛地抬起頭。
那雙向來充斥著傲慢與算計的眼睛,此刻被一種陰鬱到極致的仇恨所填滿。
他死死地盯著那輛逐漸遠去的黑色鐵盒,嘴唇被咬出了血。
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臟。
他可是堂堂的帝國子爵竟然在自己的護衛隊麵前,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蠻騎士,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掀翻了座駕。
他的尊嚴,連同那輛馬車一起,被狠狠地踩進了泥裡。
他會記住那身銀色的鎧甲。
他發誓,他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不管對方是誰!
......
車內,與外界的狼藉截然不同,是一片安穩的寧靜。
由芙蕾雅師傅出品認證的鋼鐵巨獸即使是在崎嶇的山路行駛得極為平穩,幾乎感受不到路麵的顛簸。
艾米莉亞靠在柔軟的座椅上,身體的緊繃感早已消失。
她側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神情平靜。
“所以,為什麼不乾脆讓我把他給撒了!”塞雷婭靠在方向盤上好奇的問道。
“對方畢竟是北境比較富有且有實力的大貴族,要是隨隨便便就殺了,萬一大公問起,我也不好解釋。”艾米莉亞淡淡地說道。
“那你......”塞雷婭的語氣裡透出一絲不解。
既然顧忌,為何還要用那種方式激怒對方。
“因為我父親當年曾經在他們家族最危難的時候,伸出過援手。”
“父親說,北境的貴族應當守望相助。”
“後來,我們哈爾多弗領遭逢變故,父親去世,領地債台高築。
她的聲音頓了頓。
“我曾去信向馬爾科姆家族求助,哪怕隻是一小筆借款,或者在其他貴族麵前為我們說一句話。”
“但他們什麼都沒做。”
“看著我們一步步滑向深淵,甚至在其他貴族的宴會上,把我們家族的困境當成笑料。”
說罷她俏皮地對塞雷婭眨了眨右眼,然後起身拉著塞雷婭空著的右臂,將自己的柔軟和身體的重量,毫不客氣地狠狠壓了上去。
“等到了銀月城,我們遇到的豺狼虎豹可比這條肥碩的懶狗要厲害多了。”
“我親愛的騎士,到時候,你會保護我的,對吧?”
“沒問題。”
“彆說是那些家夥了。”
“隻要你想。”
“明天我就能讓你當上北境大公。”
車廂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隻有引擎還在平穩地轟鳴。
艾米莉亞眨了眨眼。
她的大腦一時間有些宕機,無法處理剛剛聽到的信息。
而坐在車最後麵的幾位侍從也都默默地捂起耳朵轉過身去,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畢竟整個北境,乃至整個帝國,恐怕都沒有人敢說出這樣的話。
可偏偏從塞雷婭的嘴裡說出來,卻又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反駁的信服感。
仿佛對她而言,這真的隻是一件“隻要想做,就能做到”的小事。
過了好幾秒,艾米莉亞才反應過來。
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起初隻是壓抑的輕笑,很快就變成了無法抑製的,暢快的大笑。
“哈哈……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
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斷斷續續地說道。
至於塞雷婭沒有笑,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