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新總部啟用後的首個周末，上海張江科學城還裹在清晨的薄霧裡，38層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外，智慧路燈正順著街道次第亮起——暖黃色的光透過薄霧灑在路麵，燈杆上的顯示屏滾動著“p2.523μg3空氣質量優”的字樣，連車流都顯得比往常更有序。林辰指尖抵著冰涼的玻璃，目光卻越過新園區的草坪，落在隔壁那棟灰撲撲的舊辦公樓。樓體上“拆遷施工”的紅色橫幅格外刺眼，那是辰星從3個人的小團隊，一步步做到行業標杆的起點。
“林總，舊辦公室還有幾箱文件沒搬，都是2018年之前的，行政部問要不要直接銷毀？”助理前一天下午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林辰當時沒多想，隻說“我去看看”——他總覺得，那些陪著辰星熬過最苦日子的文件，不該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
上午九點，林辰推開了舊辦公室的門。鑰匙插進鎖孔時，生鏽的鎖芯發出“哢嗒”一聲悶響，像在叩響塵封的記憶。辦公室裡還留著當年的格局：靠窗的位置是他的工位，桌麵劃痕裡還嵌著咖啡漬；牆角的綠蘿早就枯成了褐色，藤蔓耷拉在花盆外，唯獨陶盆上用馬克筆寫的“辰星加油”還清晰可見——那是張昊當年親手寫的。林辰走過去，指尖輕輕拂過花盆，指腹沾了一層薄灰。
他蹲下身，打開書架最底層那個貼著“廢棄項目20152018”的紙箱。文件袋上的標簽大多模糊不清，隻有“智慧路燈初代方案”“工業傳感器測試報告”等字樣還能辨認。林辰隨手拿出一個文件袋，裡麵是2016年的項目預算表，紙頁上還留著他和張昊的筆跡：他寫的“成本過高，需優化”，張昊在旁邊畫了個笑臉，批注“放心，我去談供應商”。那時候的張昊，總是這樣，像個永遠充滿乾勁的夥伴，可誰能想到，他會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指尖繼續在紙箱裡摸索，突然觸到一個冰涼堅硬的物體，質感和紙張完全不同。林辰愣了一下，伸手將它掏出來——是個巴掌大的鐵盒，盒身印著辰星早期的藍色ogo，邊緣已經鏽出了暗紅色的痕跡，鎖扣也鏽死了。他對這個鐵盒毫無印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沒找到任何標記。
“這裡麵會是什麼？”林辰皺著眉，從公文包裡掏出美工刀。刀刃小心翼翼地插進鏽死的鎖扣，輕輕一撬，“啪”的一聲，盒蓋彈開了。一股混雜著舊紙張黴味、金屬鏽跡，還有淡淡樟腦丸的氣息撲麵而來——那是老辦公室常用的防潮防蟲的味道。林辰屏住呼吸，低頭看向盒內：裡麵整齊地疊著幾冊線裝的項目計劃書，紙頁邊緣已經發脆，最上麵一本的封皮寫著“辰星智慧城市1.0方案2017）”。
他拿起一本翻開，裡麵夾著當年團隊在會議室熬夜的照片：他和張昊坐在最前麵，手裡拿著泡麵，身後的白板寫滿了公式和流程圖。林辰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那些日子雖然苦，卻透著一股踏實的勁兒。可當他把最後一本計劃書拿出來時，動作突然僵住——鐵盒底部，還壓著一張被反複折疊過的郵件打印件，紙頁已經黃得發暗，折痕處裂開了細微的口子，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碎掉。
林辰的心跳莫名加快，他用指尖輕輕捏住打印件的邊緣，緩緩展開。發件人一欄的名字，像一道驚雷劈在他眼前：“張昊zhanghaochenxingtech.”。
張昊！林辰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進紙頁裡。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移向收件人郵箱——用戶名被人用黑色馬克筆塗掉了幾位，但後綴“dougasfund.u”卻清晰得刺眼。這個後綴，他這輩子都不會忘——道格拉斯基金，約翰的基金！當年約翰就是靠著這家基金，一次次試圖收購辰星，甚至在反收購戰中散布謠言，現在，張昊的郵件，竟然發給了約翰的基金？
林辰的指尖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他把打印件湊到窗邊，借著晨光逐字辨認郵件內容。正文隻有一句話，短短十一個字，卻像重錘一樣砸在他的心上：“辰星資金流向已同步，按計劃推進。”
“資金流向”“按計劃推進”……這兩個短語在腦海裡反複回蕩，前世辰星破產的畫麵突然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2019年的冬天，公司剛簽下一個億元訂單，所有人都在慶祝，可短短一個月後，銀行突然抽貸，供應商集體上門催款，核心客戶也以“技術不達標”為由取消訂單。資金鏈斷裂的速度太快，快到他連找原因的時間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辰星倒閉。他曾無數次在深夜複盤，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現在，這封郵件，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突然打開了他深埋心底多年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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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當年的破產，不是意外？”林辰的聲音發顫，他猛地站起身，手肘不小心撞到了身邊的文件箱，“嘩啦”一聲，文件散落一地，可他連撿都顧不上。他掏出手機，屏幕因為手的顫抖而不停閃爍，他對著郵件正反麵拍了好幾張照片，確認每一個字都清晰後，才發給法務總監趙宇，附帶一條簡短卻語氣急促的消息：“立刻加密存檔，嚴格保密，除了你我，任何人不得接觸！”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林辰才稍微鬆了口氣。他又翻出手機通訊錄，在最底部找到一個標注“老周網絡安全）”的號碼——那是辰星最早的網絡安全負責人，三年前因為心臟問題退休，回了老家蘇州。林辰猶豫了一下，手指懸在撥號鍵上，老周已經退休這麼久，還會記得當年的事嗎？可現在，他能想到的，隻有老周了。
電話撥出去，響了三聲後，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熟悉聲音：“喂？哪位啊？”
“老周，是我，林辰。”林辰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抱歉周末打擾你，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忙。”
“林總？”老周的聲音明顯愣了一下，隨即變得激動起來，“哎呀，好久沒聯係了！你還好嗎？辰星現在可是大公司了，我在新聞上看到了！”
“謝謝關心，我還好。”林辰打斷了老周的寒暄，語氣嚴肅起來，“老周，你還記得張昊嗎？2018年之前的市場部總監，後來辭職了。”
電話那頭的老周沉默了幾秒，語氣也變得凝重：“張昊？我當然記得。他當年權限很高，市場部的郵箱服務器、客戶數據，他都能訪問。怎麼了，林總，找他有急事？”
“不是找他，是找一封郵件。”林辰的心跳再次加快，“我剛才找到一張他的郵件打印件，發件時間大概在2017年，收件人是道格拉斯基金的郵箱。我想請你幫忙，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封郵件的原始發送記錄，還有……他當年有沒有向海外發送過其他重要文件，比如公司的資金流向、客戶資料之類的。”
老周又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林辰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還有老周輕輕的歎息。“林總，說實話，公司2019年更換服務器的時候，之前的郵件記錄大部分都清空了，我也以為找不回來了。”老周的聲音頓了頓，“但是……我退休前，習慣把重要的日誌備份到私人硬盤裡，包括員工的異常登錄記錄、海外郵件發送日誌。當年張昊辭職後，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就把他的相關記錄單獨備份了。我現在就去書房找硬盤，大概需要一兩個小時，找到線索我立刻給你打電話，你彆急。”
“好，好，謝謝你，老周。”林辰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沒想到，老周竟然還留著當年的記錄。
掛掉電話，林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到地上。散落的文件鋪在他的腳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紙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可他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他拿起那張泛黃的郵件打印件，指尖一遍遍摩挲著“按計劃推進”那幾個字，紙頁的粗糙感透過指尖傳來，像在提醒他，這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的陰謀。
前世的悲劇，像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讓他無數次從深夜驚醒。這一世，他拚儘全力，才讓辰星走到今天，他絕不能讓悲劇重演。林辰緊緊攥著打印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張昊，約翰，你們當年欠我的，欠辰星的，這一次，我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讓你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窗外的薄霧漸漸散去，陽光變得刺眼起來。林辰站起身，將打印件小心翼翼地放進公文包，又把散落的文件一一撿回紙箱。他看著這間承載了太多記憶的舊辦公室，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從今天起，他不僅要守護好現在的辰星，還要揭開過去的真相，給所有曾為辰星付出的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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