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並非虛無,而是粘稠、厚重,仿佛由無數細微塵埃和冰冷意念構成的黑暗。艾米爾感覺自己被包裹在一團凝膠狀的介質中,向前飛速移動。沒有聲音,沒有光,隻有腳下那地魂的心跳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洪亮,如同直接擂動在他的靈魂之上,每一次搏動都震得他意識發顫。
緊隨其後的,是紮曼那微弱卻異常堅韌的靈能波動,如同附骨之疽,緊緊黏在他的感知邊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那粘稠的阻力驟然消失。
艾米爾感覺自己被“吐”了出來,重重摔落在堅硬而冰冷的地麵上。他劇烈地咳嗽著,撐著身體坐起,茫然四顧。
眼前並非想象中更加幽深恐怖的地底洞穴,而是一片……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廣闊空間。
天空——如果那能稱之為天空的話——是一種深邃的、仿佛凝固了的暗紅色,沒有日月星辰,隻有一些緩慢蠕動、如同血管般交織的暗影,散發出微弱的不祥光芒。腳下是望不到邊際的、漆黑如墨的岩石地麵,光滑得映不出倒影,隻有無數細密的、如同龜裂般的紋路向四麵八方蔓延。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萬物歸寂的蒼涼氣息,以及一種無處不在的、龐大而冰冷的威壓。這裡沒有風,沒有尋常意義上的聲音,隻有那永恒不變的、沉重的心跳聲,源自腳下,源自四周,源自這片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這裡,就是地魂的“領域”?或者說,是它在現實之下的……意識顯化?
艾米爾體內那絲銀色細流在這裡變得異常活躍,如同遊魚歸海,自行流轉,與這片空間產生著強烈的共鳴。他甚至能“感覺”到那些地麵紋路中,有磅礴而古老的能量在緩緩流淌。
“這裡……是‘源點’的深處?”紮曼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震動。他也站了起來,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第一次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充滿了驚歎與貪婪,仔細地審視著這片詭異的空間。“如此精純古老的地脈能量……如此龐大的意誌殘留……”
他猛地看向艾米爾,眼神熾熱:“你之前到達的就是這裡?你得到了什麼?”
艾米爾沒有回答。他警惕地看著紮曼,同時感受著這片空間對他的“接納”。地魂那龐大的意誌如同無形的霧靄,充斥四周,但它並未像之前那樣試圖同化他,反而像是一個沉默的向導,隻是靜靜地存在著,任由他感知,任由他體內那源自它的銀色細流歡快奔騰。
它帶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保護?還是……另有目的?
就在這時,遠處那暗紅色的“天空”下,一片巨大的、由無數碎石和塵埃緩緩凝聚的“雲團”開始湧動。雲團之中,隱約浮現出模糊的景象——那是喀布爾舊城的廢墟,是火種士兵搜索的身影,是站在石質拱門前臉色鐵青的莎拉!
這地魂領域,竟然能映照外界的情形?
景象不斷變換,如同快進的影像。莎拉在向上級彙報,納吉布暴怒地下達命令,更多的火種部隊和重型裝備開始向舊城集結。同時,另一片“雲團”中,也映照出了“神諭”先知的動向——他們似乎在舉行著什麼儀式,狂熱的靈能波動即便隔著這層空間壁壘,也能被模糊感知。
三方勢力的一舉一動,竟都在此地的“監控”之下!
“它在向我們展示……”紮曼喃喃道,臉上露出狂喜,“它在告訴我們,外界的一切!這是何等偉力!”
艾米爾心中卻愈發沉重。地魂展示這些,絕非出於善意。它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它無所不在,它洞悉一切。無論是火種的圍剿,還是“神諭”的圖謀,在它這龐然巨物眼中,或許都隻是螻蟻的喧囂。
它帶他和紮曼進來,是為了避開外界的紛爭?還是……要將他們作為棋子,投入下一個棋局?
突然,那映照著外界景象的“雲團”劇烈翻湧起來!景象聚焦於舊城泣牆附近,那片區域的地麵毫無征兆地大麵積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狂暴的、混合著岩石碎屑和冰冷意誌的能量從地底噴湧而出,如同黑色的噴泉!
是地魂的力量!它在主動攻擊火種的部隊!並非直接針對某個個體,而是無差彆地製造著混亂和毀滅!
外界傳來的、經過空間削弱依舊清晰的爆炸聲和驚呼聲,證明了這一切正在真實發生。
紮曼看得眼中精光爆射:“它在幫我們!它在清除那些煩人的蒼蠅!”
艾米爾卻感到一陣寒意。地魂的攻擊毫無征兆,漠視生命,隻為了清掃“障礙”。那冰冷的、毀滅的意誌,與他體內那絲銀色細流帶來的溫暖滋養感形成了鮮明的、令人不安的對比。
這地魂,絕非善類。它與“神諭”所求的“純粹進化”,在某種程度上,何其相似?都是為了某種目的,可以漠視一切的存在。
就在這時,地魂那龐大的意誌,第一次向艾米爾傳遞來了清晰的、不含雜質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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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語言,而是一段直接烙印在他意識中的“認知”——
外界紛擾,皆為虛妄。
於此沉寂,可得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