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如潮水般退去，那溫暖卻帶著刺痛的陽光、青草氣息、孩童嬉鬨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淩浩的意識猛地被拉回現實，依舊站在那片狼藉不堪、正在緩慢崩塌的生物腔室之中。
周身那暗紅近黑的能量依舊在流淌，但那股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的殺戮欲望卻已沉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冰冷的清醒。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彌漫的塵埃和能量餘燼，首先看到的是不遠處那個穿著卡通睡衣、坐在肉芽端口邊緣晃蕩著腿的【蜃樓】。
蜃樓似乎有些驚訝，推了推額頭的睡眠眼罩，歪著頭打量著淩浩：“哦？這麼快就自己掙出來了？看來你這‘原材料’底子確實不錯，比那些一陷進去就變成白癡的廢物強多了。”
他的語氣依舊慵懶，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淩浩沒有理會他，目光轉向另一邊。
隻見【怪腦博士】正蹲在昏迷的蘇婉旁邊，他那顆巨大的凝膠腦袋上還帶著血跡和裂紋，卻一臉興奮地操作著幾台臨時召喚出來的小型生物醫療設備。
幾根細小的生物管線連接在蘇婉的手腕和額頭，柔和的乳白色光暈正在她身體表麵流轉，修複著她的傷勢。
看到淩浩目光掃來，怪腦博士立刻抬起頭，臉上擠出一種混合著恐懼、討好和狂熱興奮的複雜表情，搶先開口，語速快得像是在為自己辯解：
“彆誤會！千萬彆誤會！我是在救她！你看！生命體征穩定了！腦波也平複了！”
他指著設備上穩定下來的數據，“剛才那是不得已！是‘母體’失控！是意外！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完全沒有！”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淩浩的臉色，尤其是那雙已經恢複清明、卻更加深不見底的暗紅豎瞳。
“其實…其實我是在幫你啊！淩浩先生！”
怪腦博士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聲音都提高了八度，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熱情，
“你想想！如果不是我用‘母體’的能量洪流強行鍛打，你怎麼可能將三種衝突的力量融合得如此完美？！雖然過程激烈了點，但結果是好的！前所未有的好！”
他揮舞著枯瘦的手臂，激動地比劃著：“你現在擁有的力量！超越了已知的所有序列！甚至超越了‘母體’本身！這是生物進化史上的奇跡！而我！我隻是提供了一個契機！一個催化劑！”
他指向周圍還在崩塌的環境，以及那個被淩浩一拳貫穿後徹底沉寂的母體核心空洞，語氣變得更加誠懇或者說，更加善於偽裝）：“你看，這個舊的、不穩定的、充滿風險的‘母體’已經被你摧毀了！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它本來就充滿了缺陷！”
“而我們！”他重點強調，目光灼灼地看著淩浩，“我們可以合作！你擁有這完美的新力量，我擁有最頂尖的生物科技知識和這裡的全部資源！我們可以創造一個新的、更加穩定、更加強大的‘核心’！你可以成為這裡新的主人！我們可以…”
“閉嘴。”
淩浩冷冷地打斷了他那充滿誘惑力的演講。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讓怪腦博士的滔滔不絕瞬間卡在喉嚨裡。
淩浩一步步走向怪腦博士，他每前進一步，對方就下意識地後退一點，臉上那偽裝出來的熱情迅速被恐懼取代。
淩浩的目光掃過連接在蘇婉身上的醫療設備，數據確實顯示她的情況正在穩定。這讓他眼中的寒意稍減，但並未消失。
他最終在怪腦博士麵前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那顆巨大的、布滿裂紋的凝膠腦袋。
“你救我，是因為你覺得我還有‘價值’。”淩浩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直接戳穿了對方的心思，“你所謂的合作，隻是想把我變成你新的、更強大的‘實驗品’和‘能源核心’。”
怪腦博士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想辯解什麼，卻在淩浩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啞口無言。
“收起你那套把戲。”淩浩繼續冷冷道，“告訴我離開這裡的方法。現在。”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周身那沉澱下來的能量微微波動，散發出實質性的壓迫感，讓怪腦博士毫不懷疑，隻要自己再敢耍花樣，下一秒就會變成一地碎渣。
蜃樓在端口上吹了個口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怪腦博士冷汗直流，巨大的頭顱上的腦根都在恐懼地顫抖。他飛快地瞥了一眼旁邊虎視眈眈的蜃樓，又看了看殺氣騰騰的淩浩，最終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顫聲道：“…離…離開的通道…在…在主控神經叢下麵…有一個緊急脫離端口…需要我的生物密鑰和最高權限指令…”
“帶路。”淩浩言簡意賅。
“可…可是這裡快要徹底崩塌了…能量循環中斷，結構正在失效…”怪腦博士還想拖延。
淩浩沒有說話，隻是緩緩抬起了手，暗紅近黑的能量開始在他掌心彙聚。
“我帶！我帶！”怪腦博士嚇得尖叫起來，連滾爬爬地指向一個方向，“那邊！跟我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操作著，前方一處看似完整的肉壁緩緩向兩側滑開，露出一個向下的、更加狹窄的通道，裡麵閃爍著微弱的應急燈光。
淩浩看了一眼端口上的蜃樓。
蜃樓懶洋洋地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走吧走吧，戲看完了，我也該回去補覺了。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對淩浩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出去以後，小心點哦，‘公司’對丟了這麼一個大玩具…可是會很生氣的。”
說完，他身體向後一仰，消失在端口之後，肉壁隨之閉合。
淩浩沒有去阻攔，因為他察覺到眼前的蜃樓也是幻覺。
這家夥的真身一直躲在其他地方。
淩浩目光微凝，記下了那句話。然後，他不再猶豫，用能量小心地托起依舊昏迷的蘇婉，跟在哆哆嗦嗦的怪腦博士身後，步入了那條通向未知出口的通道。
崩塌在持續，前路未卜。但淩浩的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找回了自己，掌控了力量。
隻是，正如蜃樓所警告的，外界等待他的，恐怕將是未來生物科技公司更加洶湧的怒火和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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