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衡中向前爬行。林墨宇像一顆被投入渾濁水缸的石子,最初的漣漪已然散去,但他自身的存在,卻讓這缸水再也無法回到最初的“清澈”。
他依舊上班,打卡,處理那些似乎永無止境的報表和數據。同事們依舊與他保持著禮貌而疏遠的距離,仿佛他周身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帶著微弱電流的隔離帶。經理分配任務時,語氣裡的那份小心翼翼變成了某種固定的模式,如同對待一件珍貴但易碎的瓷器。
那日利用模糊感應解決網絡問題後,林墨宇內心充滿了後怕與一種更深沉的警惕。他不敢再輕易嘗試那種危險的“連接”,哪怕隻是針對一台路由器。抑製器依舊冰冷地箍在手腕上,時刻提醒著他越界的代價。然而,那種與電子設備之間若有若無的“親和感”卻並未消失,它像一種背景噪音,低低地縈繞在他的感知邊緣,尤其是在他精神疲憊或情緒波動時,會變得稍微清晰一些,帶來一陣短暫的、針紮似的頭痛。
他變得更加沉默,幾乎到了緘默的地步。午餐時間永遠獨自一人,在便利店的櫥窗前快速解決。下班後徑直回到那間寂靜的公寓,仿佛隻有在這片由他自己以及高昂租金)構築的狹小空間裡,他才能短暫地卸下那雙重身份帶來的窒息感。
“灰塔”的定期通訊和每周一次的前往灰色建築報到,成了他生活中新的、冰冷的節律。檢測,問詢,記錄。陳博士偶爾會出現,用她那銳利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的目光審視他一番,問幾個關於“感覺如何”、“有無異常夢境或衝動”之類的問題,然後留下幾句含義不明的告誡,翩然離去。他的“監管評估積分”似乎因為上次工業區的勘察而有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增長,但這數字對他而言毫無實感,遠不如銀行卡裡逐漸減少的餘額來得真切。
房租,水電,夥食費……這些世俗的壓力並未因他體內多了一個危險的“房客”而有絲毫減免。那張預支的津貼卡裡的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麻木的日常下,是日益沉重的經濟焦慮。
這天晚上,他加完班,拖著灌鉛般的雙腿走進公寓樓下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已是深夜,店裡隻有一個打著哈欠的收銀員。他像往常一樣,走向放滿打折商品的貨架,準備挑選最便宜的速食麵。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一包紅燒牛肉麵時——
“哐當!!!”
便利店臨街的強化玻璃窗猛地爆裂!不是被車輛撞擊,而是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從外部硬生生“擠”碎!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內傾瀉!
緊接著,一個扭曲的身影撞破滿地的玻璃碴,翻滾著衝了進來!
那東西大約一人高,形態極不穩定,像是由無數扭曲的、半透明的塑料薄膜和閃爍的電路殘片強行糅合而成,表麵不斷鼓起又塌陷,發出令人牙酸的、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滋啦”聲。它沒有明確的五官,但在軀乾中央,一團不斷變換形狀的、類似顯示屏幕的區域內,飛快地掠過各種混亂的、破碎的街頭廣告影像和意義不明的色塊!
不是之前那種充滿生物質感的“蝕垢”,這東西更像是一個……數字與物質的畸形混合體!一個失控的、具象化的“信息垃圾”!
“啊——!!”收銀員發出了淒厲的尖叫,連滾帶爬地躲到了收銀台下麵。
那怪物或許該稱之為“信息畸變體”?)似乎被活人的氣息和店內明亮的燈光吸引,它那由破碎影像構成的核心猛地“鎖定”了離它最近的林墨宇!一條由扭曲塑料和裸露電線構成的、如同觸手般的附肢,帶著閃爍的電火花和刺耳的噪音,猛地向他抽來!
死亡的氣息瞬間扼住了林墨宇的喉嚨!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躲不開!太快了!
幾乎是求生本能,他腦海中那關於引動電流的記憶碎片瞬間被激活!他抬起手,不是對準怪物,而是本能地想要引導天花板上照明電路的電流,像上次那樣!
“嗡——!”
抑製器猛地一震!一股強烈的、仿佛高壓電擊般的麻痹感瞬間從手腕竄遍全身!將他剛剛凝聚起來的那點微弱的精神力強行打散!同時,抑製器屏幕亮起刺目的紅色警告標誌!
【警告!檢測到高能量引導企圖!執行強製中斷及鎮靜劑預注入!】
一股冰冷的液體似乎隨時準備從抑製器內側的微型針頭注入他的血管!
官方打造的枷鎖,在這一刻,顯露出它冷酷無情的本質——它不允許任何未經授權的“異常”發生,哪怕是為了自保!
就這麼一耽擱,那閃爍著電火花的扭曲附肢已經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掃到了林墨宇麵前!他甚至能聞到那上麵傳來的、塑料燒焦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氣味!
要死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另一種衝動,一種基於這些天來那若有若無的“親和感”和此刻絕境壓迫下產生的、更加原始而混亂的意念,取代了引動電流的企圖,如同溺水者的最後掙紮,猛地從他意識深處爆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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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引導能量!是……乾擾!是侵入!是像病毒一樣,去破壞它那混亂的核心邏輯!
目標,直指那怪物軀乾中央、那團不斷變換的破碎影像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