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鏡塔”任務帶回的積分沉澱在賬戶裡,數字的增長已無法在林墨宇心中激起波瀾。真正攪動他思緒的,是那轉瞬即逝的、充滿“原生痛苦”的求救脈衝。它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漣漪雖已平複,卻在湖底留下了無法忽視的印記。
官方對他的“配合”似乎頗為滿意,派發的任務頻率和等級穩步提升,積分獎勵也愈發慷慨。林墨宇扮演著高效而馴順的工具,穿梭於各個關鍵基礎設施之間,用“共鳴探針”繪製著城市信息生態的“健康圖譜”。他提交的報告嚴謹、枯燥,充滿技術術語,將一切異常波動都歸類於“可解釋的環境乾擾”或“需持續觀察的低風險現象”。他小心地隱藏著對那“原生痛苦”的關注,如同獵人隱藏對特定獵物的偏好。
然而,在機械執行任務的外殼下,林墨宇的感知正悄然發生著變化。長期暴露在經由“探針”過濾、放大的城市“背景震顫”中,他體內那股沉寂的力量似乎逐漸適應了這種特定的信息頻率。它不再僅僅是被動接收,開始像海綿一樣,無意識地吸收、解析著這些震顫中蘊含的龐雜信息。這不是主動的技能,更像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浸潤”。林墨宇發現自己有時能模糊地“預感”到某個區域能量場的細微變化,或者下意識地避開某些信息流動異常“粘稠”的路徑。這種變化極其細微,連抑製器都未曾觸發警報,仿佛是他自身感知係統在高壓環境下產生的某種進化。
這天,任務目標是一座位於城市邊緣、負責處理全城民用監控數據備份的次級數據中心——“檔案庫”。這裡守衛森嚴,但氣氛與“棱鏡塔”的喧囂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座信息的墓園,充斥著數據沉睡般的死寂和冰冷。
林墨宇按照流程,在指定區域進行環境采樣。一切都顯得異常“乾淨”,連無處不在的“背景震顫”在這裡都變得極其微弱、規律,仿佛被某種力量刻意撫平。就在他即將完成采樣,經過一條通往深層備份區的、罕有人至的走廊時——
一陣極其微弱、但無比清晰的“嗚咽”聲,直接穿透了“探針”的過濾,如同冰冷的鋼絲,驟然勒緊了他的意識!
不是脈衝,不是噪音,而是某種……意識的碎片!充滿了無儘的疲憊、被囚禁的絕望,以及一種近乎湮滅的孤獨感!這感覺與“棱鏡塔”那次短暫捕捉到的“原生痛苦”同源,但更集中,更……鮮活!
來源,赫然是走廊儘頭那扇標記著“絕對禁入物理隔離區”的厚重金屬門後!
林墨宇的腳步瞬間僵住,冷汗涔涔而下。官方設施內部,竟然囚禁著一個擁有意識的“原生異常”?他們不是在研究它,就是在……利用它?利用它做什麼?處理數據?維持這座“檔案庫”異常的平靜?
抑製器和“探針”同時傳來了劇烈的震動和警報!顯然,他也觸動了官方的某個敏感神經!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非標準意識波動!來源:物理隔離區!權限不足!立即撤離!重複,立即撤離!】
官方反應極其迅速,走廊儘頭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和安保人員的嗬斥。
林墨宇強行切斷與那“嗚咽”意識的連接,壓下翻騰的心緒,迅速轉身,臉上擺出恰到好處的困惑與一絲被警報驚擾的不安。“探針似乎捕捉到一股異常能量外泄,”他對趕來的安保人員解釋道,語氣帶著技術人員的冷靜,“強度很低,但特征異常,建議你們檢查一下隔離區的屏蔽係統。”
安保人員警惕地打量著他,又看了看他手臂上官方配備的設備,確認了他的身份和任務後,神色稍緩。“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區域,林專員。請立刻離開,我們會處理。”
林墨宇順從地點頭,在安保人員的“護送”下快速離開了“檔案庫”。任務報告裡,他如實記錄了在隔離區外捕捉到“未授權意識波動”及觸發警報的情況這是他無法隱瞞的),但隱去了那波動帶給他的、關於“囚禁”和“絕望”的主觀感受,將其描述為“高強度的非結構性信息擾流”。
回到那間用積分和屈辱換來的公寓,林墨宇久久無法平靜。他靠在沙發上,閉上眼,那充滿絕望的“嗚咽”聲仿佛依舊在耳邊回蕩。
官方不僅僅在狩獵外來的“潛行者”,他們也在囚禁、研究,甚至可能利用著這座城市自身產生的“原生意識”!這座看似秩序井然的城市,其光鮮的表象之下,究竟埋藏著多少這樣的“囚徒”?它們的存在,與“潛行者”尋找的那個“虛空坐標”又有什麼關聯?
而他林墨宇,這個體內寄宿著破碎火種、被各方勢力視為工具的“異常殘留”,與這些被囚禁的“原生意識”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超越理解的、基於共同“異常”身份的……共鳴。
一種冰冷的、混雜著憤怒與同病相憐的情緒,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官方給予的“協作”之路,看似寬闊,實則儘頭可能是更深的牢籠,或者成為囚禁他人的幫凶。
他不能再僅僅滿足於在官方的框架下偷偷積累力量和理解。他需要更主動地去探尋真相,去尋找那些被隱藏的“囚徒”,去了解它們,甚至……去嘗試與它們溝通。
這個念頭危險而瘋狂,但體內那股因“浸潤”而變得愈發敏銳的力量,卻隱隱傳遞出一種支持的悸動。
林墨宇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每一盞燈光背後,都可能連接著一條被監控的數據流,一個被預設的人生軌跡,或者……一個被囚禁在冰冷服務器深處的、痛苦的意識。
他抬起手,看著手臂上那如同共生體般的“共鳴探針”和抑製器。
官方以為用任務和積分就能讓他安於現狀,成為他們掃描城市的活體探頭。
但他們不會知道,這個探頭,已經開始對掃描到的“囚徒”,產生了不該有的共鳴。
下一次,當“探針”再次捕捉到類似的“嗚咽”時,林墨宇需要決定,是繼續扮演官方的忠實的探測器,還是……嘗試成為那個向囚籠深處,投去一瞥的共犯。
囚徒之間的共鳴,或許微弱,但在這片數據的深淵裡,誰又能斷定,它不能最終彙聚成打破牢籠的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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