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倩所在的第三小隊與空間裂隙吸引來的異變體艱難交火時,距離這片混亂區域數公裡外,內城a級安全區,“晨曦禮堂”的附屬休息室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柔和的人造光線模擬著清晨的暖陽,空氣中彌漫著昂貴的香氛,徹底隔絕了外界的血腥與混亂。林晚坐在梳妝台前,身上穿著潔白的、由“火種”科研部特殊材料製成的婚紗,據說能一定程度上抵禦低階異變體的精神汙染和物理撕扯。
鏡子裡映出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妝容精致,每一根發絲都打理得恰到好處。可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卻覺得異常陌生。眼神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空洞,仿佛今天的主角並不是她。
侍女剛剛為她戴好最後一件頭飾,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趙顯宗走了進來。他穿著剪裁合體的“火種”高級文官禮服,肩章上的火焰與種子徽記熠熠生輝,臉上帶著溫和而得體的笑容,一如他平日裡示人的形象。
“小晚,準備好了嗎?客人們差不多都到了。”他走到林晚身後,雙手自然地搭在她裸露的肩上,目光透過鏡子與她對視。
林晚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嘴角彎起一個練習過無數次的弧度:“嗯,準備好了。”
趙顯宗似乎很滿意她的柔順,手指輕輕摩挲著她光滑的肩頭,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掌控感:“今天來了很多重要人物,羅鳴先生雖然不能親至,但也派人送來了賀禮。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林晚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知道。”
意味著她,以及她背後殘存的林家勢力,將徹底綁上趙顯宗,或者說,綁上羅鳴的戰車。在這個秩序崩壞的時代,依附強者是生存的法則,父親臨終前……也是這麼希望的。
“對了,”趙顯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語氣隨意地說道,“剛收到消息,西苑街道那邊出了點小亂子,有個前外圍人員情緒失控,引發了小範圍的異變騷動。第三小隊已經去處理了,不會影響到今天的婚禮。”
西苑街道……
林晚的心臟猛地一縮,幾乎要跳出胸腔。那是蘇洛住的地方!她猛地抬眼,看向鏡中的趙顯宗,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些什麼。
但趙顯宗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甚至還帶著一點對“不穩定因素”被打擾的不滿。
“是嗎……”林晚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沒事就好。”
他知道了?他是故意提起的?還是真的隻是巧合?
一年前那場導致蘇洛父母身亡、蘇洛本人也被迫退出“火種”的任務,趙顯宗正是情報協調官。事後調查不了了之,蘇洛曾幾次試圖申訴,都被無形的力量壓了下來。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在家族的壓力和趙顯宗日益顯赫的地位麵前,她那點微弱的懷疑又能如何?
趙顯宗俯下身,湊到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頸側,聲音壓低,帶著某種警告的意味:“今天是我們最重要的日子,不要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分心。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
林晚放在膝蓋上的手悄然握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無關緊要……是啊,在趙顯宗,在羅鳴那樣的人眼裡,蘇洛那樣的小人物,生死都無關緊要。
“我明白。”她再次垂下眼,掩去眸底翻湧的情緒。
趙顯宗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結,笑容重新變得無可挑剔:“很好。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出去了。”
他伸出手臂。
林晚看著鏡中那個穿著婚紗、即將挽上趙顯宗手臂的自己,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但她最終還是緩緩抬起手,輕輕挽住了那隻手臂。
觸感冰涼,如同毒蛇的皮膚。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休息室的瞬間,林晚眼角餘光瞥見梳妝台角落,那裡隨意放著她換下來的舊衣物。衣物口袋裡,半露出一張折疊起來的、邊緣有些磨損的紙片。
那是一年前,她和蘇洛還有幾個朋友,在一次外出任務間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廢墟裡,用找到的速寫紙畫的簡陋合影。紙上,蘇露笑得有些靦腆,卻眼神明亮,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即被趙顯宗帶著,走出了休息室。
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那一點點屬於過去的微光。
外麵禮堂隱約傳來的喧鬨聲,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噪音。
而那張速寫紙,依舊靜靜地躺在舊衣服的口袋裡,如同一個被遺忘的、不合時宜的印記。
“報告!第五小隊已從東側切入擾動核心區域!能量讀數極不穩定,發現……發現生命體征!重複,發現生命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