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
不是夜晚那種有細微光暈的暗,而是吞噬一切視覺的、純粹的虛無。空氣凝滯,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類似金屬和消毒水混合的冰冷氣味。蘇洛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脖子上的“精神枷鎖”像一個活物,不斷汲取著他的體力和精力,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虛弱感。
他嘗試移動手指,關節發出僵硬的輕響。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隱隱作痛,不知是之前能力失控的反噬,還是被拖行時留下的外傷。
趙顯宗……林晚……
這兩個名字在他腦海中反複撕扯。一個帶著刻骨的恨意,一個混雜著難以言喻的刺痛和某種被背叛的荒謬感。婚禮應該已經開始了吧?在那個光鮮亮麗、絕對安全的內城禮堂,在眾人的祝福下……或許還有羅鳴派去的代表,彰顯著權勢的認可。
而他,像一隻被踩進泥裡的蟲子,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囚籠裡,連憤怒都顯得無力。
他試圖再次感應那股銀色的力量,那片曾經在他意念中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可以撬動空間的流光。但“精神枷鎖”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意識觸碰到那裡,隻有一片死寂和冰冷的阻塞感。
判官的話在耳邊回響——“秩序的審判”。
真是諷刺。製造了這場全球異變的幕後黑手,和他麾下掩蓋罪行、濫用權力的親信,卻代表著“秩序”?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隻是一刻鐘,寂靜被打破了。
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極其細微的震動,通過身下的金屬地板傳遞過來。非常輕微,若非在這極致的安靜中,幾乎無法察覺。
蘇洛猛地睜開眼,儘管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注意力。
震動源似乎來自……下方?而且帶著某種規律性,像是某種重型機械的運轉,或者是……能量傳輸時產生的低頻脈衝?
裁決所的地下基地,絕不僅僅是關押犯人的監獄那麼簡單。羅鳴的“黎明計劃”又是什麼?判官提到這個詞時,語氣帶著一種非同尋常的鄭重。
就在他凝神感知那微弱震動時,收容室的金屬門上,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指甲蓋大小的區域,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微弱的紅光,旋即熄滅。
沒有發出任何警報,也沒有引起門外可能存在的守衛的注意。
內城,晨曦禮堂。
婚禮的流程正按部就班地進行。舒緩的音樂流淌,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坐在主桌的趙顯宗,正微笑著與身旁一位“火種”資源管理部的實權人物低聲交談,姿態從容,儼然已是核心圈層的一員。
林晚挽著他的手臂,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應對著前來道賀的賓客。她的目光偶爾會掠過禮堂華麗的穹頂,或者窗外那層用於隔絕外界混亂的、泛著微光的能量護盾,眼神深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空洞。
一名侍者端著酒水悄無聲息地穿過人群,在經過趙顯宗身邊時,腳下似乎不經意地絆了一下,托盤上的酒杯微微傾斜。
趙顯宗眉頭幾不可查地一蹙,但反應極快,伸手扶了一下侍者的胳膊,同時穩住了托盤。
“小心些。”他的聲音溫和,帶著關切。
“對不起,趙理事!”侍者連忙低頭道歉,臉色惶恐。
就在這短暫的肢體接觸和對話的瞬間,一張折疊成指甲大小的、特殊材質的薄片,已經從侍者的指縫間,滑入了趙顯宗禮服袖口的暗袋裡。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在喧鬨的婚禮現場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趙顯宗麵色如常,繼續與旁人談笑風生,仿佛剛才隻是一個小插曲。
片刻後,他借口整理衣物,走進了禮堂附屬的私人休息室。
鎖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喧鬨。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銳利。他從袖口暗袋中取出那張薄片,指尖在上麵輕輕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