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像一顆投入池塘的石子,消失在防空洞外的夜色裡,連漣漪都未曾驚起。沈墨重新閉上完好的右眼,將殘存的所有感知收束回自身,如同受傷的野獸退回巢穴,全力舔舐傷口。
防空洞內重歸死寂,隻有燭火不安地躍動,在牆壁上投下扭曲搖曳的影子。
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沈墨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體內那片因過度透支而近乎乾涸的力量之海。那承載終結的本質,如同蟄伏的火山,在寂靜中積蓄著下一次噴發的能量。左眼處的虛無與刺痛是這片死寂海洋中唯一的“地標”,提醒著他不久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對抗。
他嘗試著引導一絲微弱的力量流,如同最細的銀針,小心翼翼地探向左眼的“廢墟”。劇痛立刻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讓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那片區域仿佛變成了一個禁忌的領域,任何力量的觸碰都會引發劇烈的排斥反應。
不行。強行修複隻會適得其反,甚至可能引動殘留的羅鳴意誌反噬。
他放棄了修複的嘗試,轉而將力量完全用於鞏固自身根基,滋養受損的精神。灰燼般的力量在經脈中緩緩流轉,所過之處,帶來一種冰冷的安撫,如同寒冰鎮撫著灼熱的傷痛。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被隔絕了。他聽不到地麵的車流,感受不到官方的搜索,甚至那狂躁的網絡“共振”也變得遙遠而模糊。這是一種極致的收斂,將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沉入深海。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整個後半夜。
一陣極其輕微、帶著慌亂踉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防空洞的寂靜。
沈墨猛地睜開右眼,目光如電,瞬間鎖定洞口。
藤蔓被扒開,小豆子氣喘籲籲、滿臉通紅地鑽了進來。他衣服上沾滿了塵土,膝蓋處還擦破了一塊,滲著血絲,顯然一路跑得極為狼狽。
“成……成功了!”他一進來就癱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話都說不利索,但眼睛裡卻閃爍著完成任務後的興奮與後怕,“我……我把布片扔到那大樓門口的花壇裡了!剛好……剛好有個穿黑衣服的人走過去,好像……好像撿起來了!”
沈墨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追問細節。小豆子能安全回來,並且確認信息被疑似官方人員拾取,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你受傷了。”沈墨的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膝蓋上。
小豆子這才感覺到疼,齜牙咧嘴地吸著氣,卻滿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沒事!跑太快摔了一跤!我以前經常摔,習慣了!”
沈墨沉默了一下,從身上另一個完好的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小塊之前在某個異變體巢穴找到的、蘊含著微弱淨化能量的乳白色晶石碎片,對他無用,但或許能有點鎮痛效果。他隨手拋給小豆子。
“拿著。”
小豆子手忙腳亂地接住,看著掌心那塊溫潤的、散發著微光的白色小石頭,眼睛瞪得溜圓:“這……這是什麼?寶石嗎?”
“貼著傷口。”沈墨言簡意賅。
小豆子似懂非懂,但還是依言將晶石碎片小心翼翼按在流血的膝蓋上。一股清涼柔和的氣息瞬間滲透進去,火辣辣的疼痛感竟然真的減輕了不少。
“好……好厲害!”他驚喜地叫道,看向沈墨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沈墨不再理會他,重新閉上眼,繼續自己的恢複。信息已經送出,接下來就是等待,以及……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恢複力量。
小豆子也不敢再打擾他,抱著那塊神奇的“寶石”,靠在洞壁上,一會兒看看自己不再流血的膝蓋,一會兒又偷偷瞄一眼如同石雕般的沈墨,臉上帶著滿足和一點點小得意,漸漸沉沉睡去。
海都市第七區,“火種”分局地下總部。
林寧捏著那塊沾著泥土和些許草屑的布片,眉頭緊鎖。布片上的炭筆圖案潦草卻透著一股冰冷的精準,扭曲的紋路變體,“收割”的抽象符號,以及“老電廠老機床廠”和“朔日”的字樣,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之前沈墨傳遞信息中某些模糊的環節。
“來源確認了嗎?”趙鎮嶽局長沉聲問道,臉色比鍋底還黑。
“外圍監控捕捉到一個流浪兒模樣的身影,在總部大樓外徘徊後丟棄了此物,隨後迅速逃離,無法追蹤。”鐵鋒彙報著,語氣凝重,“布片上的能量殘留極其微弱,但……與沈墨的力量特性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吻合度。送信方式也很符合他目前可能的狀態——無法直接精神溝通,隻能采用這種原始手段。”
“老電廠,老機床廠……朔日,就在三天後……”林寧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在布片的圖案上摩挲,“‘收割容器’……他們要在三天內,在這兩個可能的地點之一,進行大規模的人員捕獲或異變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