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的效率比沈墨預想的要高。沒過多久,他就拖著一塊不知從哪個廢棄沙發裡扯出來的、沾滿汙漬但還算完整的絨布,和兩根長短不一的木棍回來了。他手腳麻利地用撿來的破布條將木棍綁在絨布兩側,一個簡陋卻結實的擔架就完成了。
“好了!”小豆子抹了把額頭的汗,臉上帶著完成一件大事的成就感。他試著拉了拉擔架,確認牢固後,便招呼沈墨:“來,我扶你上去!”
沈墨看著那簡陋的擔架,又看了看小豆子瘦小的身軀,沉默了一下。以他現在的體重和傷勢,讓一個孩子拖行,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我……自己可以。”他掙紮著,試圖用尚能活動的左手和雙腿支撐起身體。
“你彆動!”小豆子卻急了,跑過來用儘力氣按住他未受傷的肩膀,小臉憋得通紅,“你傷得這麼重,亂動傷口會裂開的!我力氣很大的!以前……以前我還拖過比我重好多的大垃圾袋呢!”
他的眼神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還有一種屬於底層求生者的、被生活磨礪出的韌性。
沈墨看著他眼中那份近乎固執的關切,最終放棄了堅持。他任由小豆子費力地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稚嫩的肩膀上,然後用那瘦小的身體作為支撐,一點一點,將他挪到了鋪開的擔架上。
整個過程緩慢而艱難。沈墨能清晰地聽到小豆子因為用力而發出的粗重喘息,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但他始終咬著牙,沒有抱怨一聲。
當沈墨終於完全躺到擔架上時,小豆子幾乎虛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汗水順著臟兮兮的小臉流下,衝出道道白痕。
“休……休息一下……”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沈墨躺在擔架上,看著頭頂灰蒙蒙的天空透過廢墟的縫隙投下斑駁的光影,心中那股冰冷的漠然,似乎又被撬開了一絲縫隙。
休息了片刻,小豆子重新爬起來,抓住擔架前端的木棍,深吸一口氣,開始發力拖動。
擔架在凹凸不平的瓦礫地上艱難前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小豆子身體前傾,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那根木棍上,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吃力。他的背影在沈墨的視野裡,顯得那麼瘦小,卻又那麼……堅定。
他們穿行在死寂的廢墟之中,如同兩隻在末日餘燼中艱難求生的螻蟻。沈墨閉著眼,感受著身體的顛簸和疼痛,左眼處的“鏡之凝視”標記如同陰雲般籠罩在心頭,但身邊這個孩子奮力前行的喘息聲,卻又像是一縷微弱卻真實的風,吹拂著這片絕望的荒原。
小豆子對這片區域果然了如指掌。他避開了所有可能還存在不穩定結構的大塊廢墟,選擇了一條相對“平坦”的路徑,雖然繞了些遠,但至少避免了擔架傾覆的風險。
大約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位於大片廢墟邊緣、靠近一條早已乾涸的河床的地方。入口極其隱蔽,是一個被大量枯萎藤蔓和破損廣告牌掩蓋的、通往地下的階梯。階梯很窄,擔架無法通過。
小豆子放下擔架,喘著氣對沈墨說:“到……到了!下麵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入口有點窄,你得……得自己走幾步了。”
沈墨點了點頭,用左手支撐著身體,忍著劇痛,艱難地從擔架上坐起,然後在小豆子的攙扶下,一步步挪下階梯。
階梯下方,是一條狹長、向下的混凝土通道,空氣潮濕陰冷,但還算通暢。通道儘頭,隱約有微弱的光線和說話聲傳來。
“就在前麵!”小豆子顯得有些興奮,攙扶著沈墨加快了些腳步。
穿過通道,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不算太大,但足夠寬敞的地下空間,看起來像是一個廢棄的地下防空洞改造而成。頂部掛著幾盞用廢棄電池和ed燈珠自製的簡易燈,散發著昏黃但穩定的光芒。角落裡鋪著一些破舊的毯子和紙板,算是“床鋪”。幾個鏽蝕的鐵桶被當成了桌子和凳子。牆壁上甚至還用撿來的粉筆畫著一些歪歪扭扭的塗鴉。
而此刻,在這個“秘密基地”裡,除了小豆子,還有另外三個孩子。
一個看起來年紀稍大、約莫十二三歲的女孩,穿著同樣破舊但洗得相對乾淨的衣服,正坐在一個鐵桶旁,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刀削著一塊土豆。她神情專注,動作熟練,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另一個是看起來比小豆子還小一點的男孩,瘦得皮包骨頭,正蹲在角落裡,對著一本破爛不堪、封麵早已脫落的漫畫書看得入神。
第三個則是個紮著兩個羊角辮、臉上有點嬰兒肥的小女孩,約莫七八歲,正用撿來的彩色石子在地上擺著圖案,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兒歌。
當小豆子攙扶著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的沈墨走進來時,三個孩子都嚇了一跳,齊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警惕又害怕地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陌生人。
“小豆子!他……他是誰?”那個年紀最大的女孩立刻站起身,將小刀緊緊握在手裡,擋在了另外兩個孩子身前,雖然她自己的小腿也在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