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並非虛無,而是粘稠的、仿佛承載了太多破碎信息與痛苦嘶鳴的黑暗。沈墨的意識在其中沉浮,如同一葉扁舟,在暴風雨後死寂的海麵上漂泊。左眼處的劇痛已經麻木,轉化為一種深沉的、仿佛連感知本身都被剝離的虛無。身體的每一處創傷都在發出無聲的哀鳴,力量的乾涸讓他的存在變得輕飄飄,仿佛隨時會徹底消散。
然而,在那片承載終結的本質深處,一點微光始終未曾熄滅。
它感受著外界的混亂——能量的暴走,精神的尖嘯,建築的崩塌,生命的哀嚎……以及,一股相對穩定、卻帶著沉重代價的“秩序”力量,正在與那彌漫的瘋狂激烈碰撞。
官方……在戰鬥。
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處於一個相對安全,但絕稱不上舒適的環境。身下是堅硬的板麵,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能量藥劑和血腥味混合的刺鼻氣味。偶爾有急促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以及儀器運轉的低微嗡鳴。
他在移動?還是在某個固定的救治點?
意識試圖更清晰地探知外界,但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隻能捕捉到模糊的光影和聲音碎片。
“……生命體征極度不穩定……內臟多處破裂……右臂粉碎性骨折……能量核心近乎枯竭……”
“……左眼……無法檢測到任何活性反應……結構……結構似乎發生了未知變異……”
“……優先穩定傷勢!注射高濃度能量穩定劑!他的‘灰燼’特性在排斥常規治療手段!”
“……局長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的命!他是目前唯一能正麵抗衡高階‘皈依者’並造成有效傷害的個體!”
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凝重和緊迫。
沈墨不再試圖掙紮。他收斂起所有殘存的意念,如同冬眠的動物,將全部的生命力用於最基礎的維係和……最緩慢的修複。那點源自本質的微光,如同星火,在乾涸的經脈和破碎的內腑間極其緩慢地遊走,所過之處,帶來細微的刺痛與一絲微不足道的生機。
時間的概念再次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幾個時辰。
外界那混亂的能量波動和廝殺聲似乎並未停歇,反而變得更加激烈,仿佛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沸騰的熔爐。而他所處的這個相對“安靜”的空間,也偶爾會傳來劇烈的震動和短暫的警報聲。
某一刻,一股極其精純、卻帶著強烈排異感的溫和能量,通過某種裝置緩緩注入他的體內。這能量似乎經過了某種複雜的轉化,試圖繞過他體內那自發排斥外來力量的“灰燼”特性,滋養他受損的組織。
沈墨沒有抗拒,也沒有接納。他如同一個旁觀者,任由這股外來的能量在體內流轉,修複著一些最表層的創傷,但對於更深層次的損傷,尤其是左眼和近乎崩潰的能量核心,效果微乎其微。
真正的恢複,隻能依靠他自己。
他繼續著那緩慢到極致的內循環。一點,一點,如同愚公移山。
突然——
一股尖銳的、冰冷的、帶著強烈惡意的精神掃描,如同無形的毒針,穿透了層層防護,猛地刺入這個空間,掃過他的身體!
是羅鳴的爪牙!他們在搜尋!甚至可能……鎖定了這個救治點!
空間內瞬間警報聲大作!
“敵襲!精神汙染突破三級防護!”
“啟動精神屏蔽力場!最高級彆!”
“準備轉移傷員!”
急促的呼喊和奔跑聲響起。
沈墨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的精神掃描在被力場乾擾後,並未立刻退去,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地釘在了這個區域,並且……更加清晰地鎖定了他!
“鏡之凝視”的標記!即便被他強行衝擊、削弱,依舊如同黑夜中的燈塔!
不能再待在這裡了!會連累所有人!
一股強烈的意念驅動著沈墨近乎停滯的身體。他猛地睜開了完好的右眼!
視野依舊模糊,帶著重影,但足以看清周圍——一個充滿各種精密儀器和維生設備的白色房間,幾名穿著“火種”研究院白色製服的人員正緊張地操作著設備,兩名全副武裝的隊員守在門口,臉色凝重。
看到他突然睜眼,眾人都是一驚。
“他醒了!”
“生命指標還在危險區間!不能移動!”
沈墨沒有理會他們。他用尚能活動的左手,猛地扯掉了手臂上的輸液管和身上的部分傳感器線纜,掙紮著就要從那張類似手術台的金屬床上坐起。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讓他眼前一黑,幾乎再次栽倒。
“按住他!”一名看起來是負責人的研究員驚呼。
門口的隊員立刻上前。
但沈墨的左臂卻爆發出了一股遠超他們預料的力量,猛地一揮,將試圖按住他的隊員推開!雖然他自己也因此牽動傷口,嘴角溢出更多的鮮血,但那隻右眼中的冰冷與決絕,讓所有人都為之一窒!
“外麵……危險……”他嘶啞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標記……會引來……更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