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這一次的黑暗,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暖?
不,並非溫度上的暖意,而是一種仿佛浸泡在某種高濃度生命能量中的、被強行維係住的滯澀感。如同溺水者被撈起後,肺部依舊殘留著液體的沉重與不適。
沈墨的意識在這片粘稠的“溫暖”中緩緩上浮。
痛楚並未消失,隻是變得遙遠而模糊,像是隔著厚厚的隔音玻璃觀看一場默劇。他能“感覺”到身體的存在——右臂被某種堅固而富有彈性的材料牢牢固定,內腑中流淌著不屬於他的、帶著強烈排異反應卻又頑強修複著創傷的外來能量,左眼處的虛無感被一種冰冷的、不斷釋放著穩定頻率的能量場所覆蓋,暫時壓製了那片混亂與標記的灼痛。
他還活著。
而且,似乎正處於一個遠比之前那個臨時救治點要高級得多的地方。
他嘗試睜開右眼。
視野先是模糊,隨即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充滿未來科技感的純白色房間。牆壁光滑如鏡,散發著柔和的微光。他躺在一個半透明的維生艙內,無數纖細的、散發著瑩瑩藍光的能量導管連接在他的身體各處,緩緩輸送著修複液體和穩定能量。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潔淨的、略帶臭氧味的氣息。
房間內沒有窗戶,隻有一扇緊閉的、看不出材質的銀色大門。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寂靜。絕對的寂靜。連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都被維生艙完美地吸收隔絕了。
這裡是哪裡?官方的某個深層基地?他被完全控製了?
他嘗試調動感知,卻發現如同陷入泥沼,隻能勉強感知到自身周圍極小範圍的情況。這個房間似乎被某種強大的力場完全封鎖了。
就在這時,那扇銀色大門無聲無息地滑開。
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不是穿著作戰服的火種隊員,也不是研究院的白大褂。
那是一個穿著深藍色、沒有任何標識的修身製服的中年男人。他麵容普通,眼神卻如同深潭,平靜無波,帶著一種久居上位、洞悉一切的淡然。他的步伐沉穩,每一步都仿佛丈量過一般精準。
他走到維生艙前,隔著透明的艙壁,平靜地注視著沈墨。
“你醒了。”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直接回蕩在沈墨的腦海,並非通過空氣傳播。“感覺如何?”
沈墨沒有回答,隻是用那隻完好的右眼,冷冷地回視著對方。
中年男人似乎並不意外,繼續說道:“這裡是‘火種’最高議會直屬的‘靜滯之間’。你的傷勢很重,尤其是左眼和能量核心,常規手段已經無效。我們動用了最高規格的‘生命織縷’技術和‘概念穩定錨’,才勉強將你的狀態穩定下來。”
最高議會?靜滯之間?生命織縷?概念穩定錨?
這些詞彙透露出的信息量極大。官方“火種”的內部層級,遠比他之前接觸的要深邃複雜。
“為什麼救我?”沈墨終於開口,聲音透過維生艙的內置通訊器傳出,帶著一絲電子合成的沙啞。
“因為你需要被拯救,”中年男人的回答很平靜,“也因為,我們需要你。”
“需要我?”沈墨右眼的瞳孔微微收縮。
“朔日之劫,並未結束。”中年男人語氣依舊平淡,卻拋出了一個重磅信息,“老電廠節點的儀式確實被你強行中斷,能量反噬重創了主持者,延緩了‘門扉’開啟的進程。但是,羅鳴的計劃,比我們預想的更加……龐大和狡猾。”
他抬起手,在空中輕輕一點。
一副全息影像瞬間在維生艙旁展開。影像中呈現的,赫然是海都市的俯瞰圖,但此刻,城市的上空,籠罩著一個由無數細微灰白線條構成的、無比複雜的立體網絡!網絡的核心,有三個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能量漩渦,其中一個老電廠)正處於極不穩定的崩潰邊緣,但另外兩個市中心和城東某處)雖然光芒黯淡,卻依舊在緩慢而堅定地運轉著!更令人心驚的是,有無數更加細微的能量線條,正從這三個核心蔓延出去,如同植物的根係,深深紮入地底,向著更深處延伸!
“老電廠的儀式隻是表象,是三個核心節點中最‘顯眼’的一個。”中年男人解釋道,“它的主要作用,是吸引注意力,並彙聚最狂暴的表層能量。真正的‘門扉’錨點,並不完全依賴於它。另外兩個節點,以及這個深入地下、連接著地脈乃至……地核能量的網絡,才是羅鳴計劃的核心。”
他指向那些深入地底的“根係”。
“他在抽取星球的生命力。以整個海都市,乃至更大範圍區域的生靈為祭品,以地脈能量為橋梁,試圖強行撬動星球核心,打開一條穩定的、足以讓某個‘高位存在’或其部分本質降臨的通道。”中年男人的聲音依舊平穩,但話語中的內容卻令人不寒而栗。
“我們之前的清剿和防禦,大部分都被他利用了。混亂、死亡、恐懼……這些負麵情緒和能量,反而成為了他儀式最好的催化劑。直到你出現,連續摧毀了他的關鍵節點和信標,甚至重創了他的高階代行者,才真正打亂了他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