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結合部的荒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死寂。
沒有高聳建築的遮蔽,暗紅色的天幕低垂得仿佛觸手可及。枯萎的植被如同大地腐爛的毛發,纏繞著廢棄的農用機械和低矮破損的民居。風聲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裹挾著遠方的嘶嚎與近處瓦礫滾動的細微聲響,如同亡靈的絮語。
沈墨走在最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著千斤重鐐。左眼處的混亂能量並未因離開能量場範圍而平息,反而因為失去了外部壓製,變得更加躁動不安。暗紅、灰黑與虛無在那空洞的眼窩中瘋狂輪轉,帶來一陣陣撕裂靈魂的劇痛和無數扭曲破碎的幻象。他必須用儘全部意誌,才能勉強維持住右眼的清明,辨認著前路。
右臂的傷勢也因連續的奔逃和爆發而惡化,固定材料下的骨骼傳來陣陣刺骨的酸麻與刺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錐在持續鑿擊。
力量,幾乎完全依靠燃燒生命本源和左眼那危險的能量在硬撐。
但他不能停。
身後,那道凝練的灰白能量線條,如同最耐心的獵犬,始終輟在數百米外,不緊不慢,卻帶著冰冷的殺意,牢牢鎖定著他。它在等待,等待他力竭,等待他崩潰。
孩子們跟在他身後,氣喘籲籲,小臉上滿是疲憊與恐懼。小花的傷口因為奔跑而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簡陋的包紮。阿傑的體力似乎也到了極限,幾乎是被小豆子和阿土半拖半架著前行。妞妞更是哭累了,隻剩下小聲的抽噎。
絕望的氣氛,如同附骨之疽,纏繞著這支小小的逃亡隊伍。
必須想辦法擺脫它,或者……乾掉它!
沈墨右眼掃過四周。前方出現了一片相對開闊的、曾經可能是打穀場的區域,中央散落著幾個巨大的、鏽蝕嚴重的穀物儲存罐。罐體破敗,布滿窟窿,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屍體。
這裡……或許是個機會。
他加快腳步,帶著孩子們衝入那片區域,迅速躲到了一個最大的儲存罐後方。
“待在這裡……無論聽到什麼……不要出來!”沈墨背靠著冰冷鏽蝕的罐壁,劇烈喘息著,對孩子們低吼道。他的聲音沙啞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孩子們驚恐地看著他,尤其是他左眼那不斷變幻的恐怖景象,但還是下意識地緊緊靠在一起,縮在罐體最內側的陰影裡。
沈墨不再理會他們。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左眼處翻江倒海的混亂與劇痛,將殘存的所有意念,全部投入到左眼那新生的、近乎停滯的灰色火焰回路上。
喚醒它!必須喚醒它!
哪怕隻能燃起一絲火星!
他如同一個在暴風雪中徒手挖掘最後火種的幸存者,不顧一切地壓榨著自身的意誌,衝擊著那沉寂的回路。
痛!難以想象的痛!仿佛將靈魂放在磨盤上反複碾磨!
但他不管不顧!
終於——
一點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灰色火星,在那混亂肆虐的能量漩渦邊緣,頑強地亮起!
如同在狂風暴雨的黑夜中,點燃了一支隨時會熄滅的火柴。
夠了!
沈墨右眼中厲色一閃!
他猛地從儲存罐後衝出,不是逃跑,而是主動迎向了那道正在緩緩逼近的灰白能量線條!
他的動作依舊踉蹌,速度也不快,但那份決絕的姿態,卻讓遠處那道能量線條微微一頓,似乎有些意外獵物的反撲。
就在雙方距離拉近到不足五十米時——
沈墨左眼處那點灰色火星驟然爆開!不是攻擊,而是化作一股無形的、帶著否定與混亂特性的精神衝擊,如同扭曲的尖刺,狠狠撞向了那道灰白能量線條!
這不是為了傷害,而是為了……乾擾!挑釁!
“滾出來!”他發出沙啞的咆哮。
果然!
那道灰白能量線條被這突如其來的、蘊含著熟悉又危險氣息的精神衝擊徹底激怒!空氣一陣扭曲,一個身影緩緩從虛無中浮現。
那是一個身形修長、穿著暗灰色緊身作戰服的身影。它的臉上覆蓋著光滑的、如同水銀般的金屬麵具,隻露出一雙燃燒著冰冷銀焰的眼睛。它的雙手各持著一柄弧度詭異的短刃,刃身光滑如鏡,反射著周圍扭曲的光景。正是之前那個精英單位——“鏡影獵殺者”!
它死死盯著沈墨,尤其是他左眼處那混亂的能量漩渦,銀焰般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與殺意。它似乎認定,沈墨已經是強弩之末,剛才的反撲不過是垂死掙紮。
它動了!
速度比之前更快!如同鬼魅般拉出一道殘影,雙刃交錯,帶著撕裂空間的寒意,直刺沈墨的咽喉與心臟!攻擊軌跡刁鑽狠辣,封死了所有閃避的空間!
麵對這致命的攻擊,沈墨卻做出了一個讓“鏡影獵殺者”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沒有閃避,也沒有格擋。
而是……猛地向側後方,那個巨大的穀物儲存罐撞去!
同時,他完好的左手狠狠拍在了鏽蝕的罐壁上!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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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悶響。
並非為了破壞罐體,而是……將他左眼處那一直被引動、壓抑的混亂能量,通過這一掌,如同泄洪般,猛地注入到了這巨大的金屬容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