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覺醒日”的混亂還帶著新鮮的血腥氣。城市邊緣的廢棄工廠區，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腐爛味道。這是馬爾科姆和凱特搭檔的第三個月，也是他們第一次獨立處理一起被判定為“高風險”的異變事件。
根據情報，目標是一個因工廠倒閉、家庭破裂而執念深重的老工人，異變後擁有了將金屬塑形並賦予其部分活性的能力，盤踞在他工作了大半生的第七車間。
“記住，凱特，你的任務是觀察，分析，提供情報支援。不要靠近，明白嗎？”馬爾科姆檢查著手中的電磁步槍，聲音透過防護麵罩顯得有些沉悶。他的深藍色光暈在凱特眼中穩定地閃爍著，像一塊浸在冷水裡的堅冰。
那時的凱特，能力還遠未成熟。情緒視覺化更像一種被動接收的乾擾，雜亂無章的色塊時常讓她頭暈目眩。她緊抿著唇，點了點頭，手指有些發涼地操作著便攜式探測器，試圖從那片死寂的廠房中捕捉到異常能量讀數。
“能量波動不穩定，集中在車間中部……有強烈的……憤怒和悲傷的混合信號。”她努力分辨著探測器屏幕上跳動的曲線和腦海中浮現的、混雜著暗紅與灰黑的色塊，聲音帶著不確定。
“收到。我進去了。保持通訊暢通。”馬爾科姆沒有多餘的話，戰術手電的光柱劃破車間的昏暗，身影敏捷地沒入那扇半塌的鐵門。
通訊器裡傳來他壓抑的呼吸聲和靴子踩在碎礫上的輕微聲響。凱特坐在指揮車內，屏幕分割成數個畫麵，顯示著馬爾科姆頭盔攝像頭傳回的影像和探測器數據。她的心懸著，那種被動感知帶來的無力感啃噬著她。
突然，探測器發出一陣尖銳的蜂鳴！
幾乎同時，馬爾科姆那邊的畫麵劇烈晃動，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刺耳噪音和他短促的警告：“接觸！”
畫麵中，數個由廢棄零件、鏽蝕鋼管扭曲拚接而成的“活化”金屬造物，如同畸形的蜘蛛，從車間的陰影各處撲出，它們關節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帶著一股純粹的破壞欲纏向馬爾科姆。
槍聲響起，電磁彈擊中金屬造物，爆開一團團電火花，暫時阻滯了它們的行動，但更多的造物從四麵八方湧來。
“凱特！弱點！它們的核心在哪裡？”馬爾科姆的聲音在激烈的交火中傳來，帶著緊迫。
凱特拚命集中精神，試圖從那一片混亂的、代表憤怒的赤紅色光暈中找出規律。但太亂了，就像一鍋沸騰的鐵水，隻有灼熱和狂暴。
“我……我看不清！能量反應太分散了！”她急得聲音發顫，汗水從額角滑落。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窒息。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車間深處，一股更加龐大、更加凝聚的暗紅色光暈猛地爆發開來，帶著山崩海嘯般的絕望與狂怒。凱特的腦袋“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眼前的屏幕和控製台瞬間被一片純粹的色彩洪流淹沒。
在那洪流之中，她第一次“看”到了彆的東西。
不再是模糊的色塊，而是一根根……纖細的、顫動的“線”。
連接著那些活化金屬造物的，是一根根躁動不安的、如同燒紅鐵絲般的赤紅色“線”，它們全部彙聚向車間深處那個龐大的暗紅光源。而馬爾科姆的攻擊，每一次擊中金屬造物，都像是用無形的剪刀剪斷了其中幾根“線”，導致對應的造物動作僵直或散架。
線……它們靠這些線連接……核心……在線的那一頭！）
這個認知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馬爾科姆！”她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因激動而尖銳，“攻擊它們連接點的根部！能量來自車間深處，東北角，那個最大的廢棄衝壓機後麵！”
馬爾科姆沒有絲毫遲疑。他一個戰術翻滾避開一道橫掃而來的鋼鞭，電磁步槍調轉方向，對著東北角那個被陰影籠罩的衝壓機底座，扣動了扳機！
轟！
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伴隨著一聲非人的、飽含痛苦與不甘的嘶吼。車間深處那龐大的暗紅色光暈劇烈地閃爍、明滅，然後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黯淡、消散。
所有正在攻擊的金屬造物，仿佛瞬間被抽走了靈魂，嘩啦啦散落一地，重新變回冰冷的死物。
通訊器裡隻剩下馬爾科姆粗重的喘息聲。
指揮車內，凱特虛脫般向後靠在椅背上，心臟狂跳，渾身都被冷汗浸透。她眼前的色彩洪流和那些詭異的“線”也緩緩消退，世界恢複了“正常”。
但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她第一次，主動地“觸碰”到了那些無形的弦，並且……引導了它們。
“……目標沉默。威脅解除。”馬爾科姆的聲音傳來，帶著戰鬥後的疲憊，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凱特，你怎麼知道……”
“探測器……能量讀數突然集中指向那裡。”凱特打斷了他，聲音還有些發飄，她下意識地隱瞞了剛才那超乎理解的體驗。那感覺太詭異，太私人，甚至讓她有些害怕。
馬爾科姆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檢查現場。“……乾得漂亮。”
通訊切斷。
凱特獨自坐在指揮車裡，看著屏幕上定格的、一片狼藉的車間畫麵。她抬起自己的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某種無形的觸感，仿佛剛剛真的撥動了什麼。
一種微弱的、混合著恐懼與隱秘興奮的戰栗，從脊椎深處蔓延開來。
那是“弦”的第一次鳴響。微弱，卻是一個不可逆的開端。
她不知道的是，在遠處一棟更高的水塔上，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身影，正通過高倍望遠鏡默默收回了目光。他拿出一個不起眼的小本子，在上麵輕輕劃了一筆。
“編號‘弦月’，初步顯現‘直感’特質。觀察等級：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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