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虛無的死寂,而是翻湧著混亂餘波的、沉重的黑暗。
凱特恢複意識時,首先感受到的是後頸傳來的劇痛,以及喉嚨裡火燒火燎的乾渴。那股甜膩的冰冷氣息似乎還殘留在肺葉深處,帶來陣陣惡心。她費力地睜開眼,純白的天花板刺入視野,但光線似乎比之前更加刺眼,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審視意味。
抑製場的壓力明顯增強了。以前是隔音的絨布,現在則像是浸透了水的厚重毯子,死死捂住她的口鼻,連她自身那根“內在之弦”的振動都變得滯澀、微弱,幾乎難以維持。與隔壁“鄰居”那微弱而危險的聯係,更是被徹底切斷,那片區域恢複成毫無波瀾的冰冷死寂。
他們發現了……)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發寒。官方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並且迅速做出了反應。加強抑製,物理麻醉,隔離審查……接下來還會有什麼?那個女性高層提到的“淨化程序”?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她的心臟。她蜷縮起來,將臉埋進膝蓋,試圖抵擋那無處不再的、冰冷的窺視感。剛剛建立起來的、與外界哪怕是另一個囚徒)的微弱聯係被無情斬斷,讓她再次墜入更深的孤獨與絕望。
不行……不能放棄……)
她想起隔壁那充滿暴戾的弦動,想起它最後那聲仿佛被背叛的狂怒轟鳴。那不僅僅是一頭野獸的咆哮,那裡麵……似乎也夾雜著痛苦?它是否也和她一樣,渴望著打破這牢籠?哪怕是用最毀滅性的方式?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被絕望擠壓的心靈縫隙中滋生。
既然溫和的試探和溝通會被扼殺……那麼,更激烈的方式呢?
如果她不再小心翼翼地維持穩定,不再試圖去“安撫”或“理解”,而是主動去……引爆呢?
引爆隔壁那個不穩定的“鐵砧”!
這個想法讓她自己都感到戰栗。那無異於釋放一顆炸彈,後果完全無法預料。可能會讓她自己瞬間被撕碎,也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導致整個收容設施失控。但……這或許是唯一能打破這不斷增強的、令人窒息的控製的機會!
她需要力量。需要讓那根被壓製的“內在之弦”,爆發出足以穿透加強版抑製場、並能強烈刺激到隔壁“鐵砧”的振動!
這幾乎不可能。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如同風中殘燭,加強的抑製場更是雪上加霜。
情緒……需要更強烈的情緒……)
她回想著之前能力失控時的狀態,那種被色彩洪流淹沒、理智崩斷的極致體驗。痛苦,恐懼,狂亂……但也伴隨著一種扭曲的、釋放般的快感。那是她不願觸碰的深淵,但此刻,深淵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她開始主動回憶。回憶裂嘴小醜那吞噬一切的空洞,回憶色彩尖嘯著撕裂她意識的痛苦,回憶馬爾科姆最後那驚怒交加的眼神,回憶自己被束縛在這裡、如同待宰羔羊的無力與憤怒……
負麵情緒如同黑色的潮水,開始在她心中積聚、翻湧。那根微弱的內在之弦,在這些情緒的刺激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振幅逐漸增大,發出越來越刺耳的“噪音”。
頭痛欲裂,惡心感陣陣襲來。她在主動走向失控!
不夠……還不夠……)
她咬緊牙關,更加深入地去挖掘那些被她刻意壓抑的記憶碎片。一年前工廠裡那個老工人絕望的咆哮……廣場上異變者扭曲的舞姿和飛濺的鮮血……仲裁官埃利亞斯冰冷的命令……還有,腦海中那個揮之不去的、來自“羅鳴”的低語——
“……釋放……真實的自己……”
這低語如同催化劑,瞬間點燃了她心中積壓的所有黑暗!
“啊——!”
她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吼,不再是出於痛苦,而是某種決絕的瘋狂!內在之弦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瘋狂震蕩,不再遵循任何旋律,隻剩下最原始、最混亂、最強烈的精神咆哮!
這股狂暴的振動,狠狠撞在加強的抑製場上!
嗡——!!!
想象中的劇烈碰撞並未發生。那加強的抑製場如同堅韌的橡膠,將大部分衝擊吸收、分散。但凱特這凝聚了所有負麵情緒、近乎自毀式的爆發,依舊有一小部分極其尖銳的波動,如同找到縫隙的毒刺,穿透了屏障!
而這股波動的目標,並非漫無目的,而是精準地、帶著她所有的憤怒與絕望,指向了隔壁那個編號734的單元!指向了那個充滿暴戾與痛苦的“鐵砧”!
成功了?!
凱特虛脫般地癱軟下去,意識模糊,隻剩下劇烈的心跳和耳鳴。她不知道自己的“信號”是否有效,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隻是在賭。用自己殘餘的一切,賭一個混亂的機會。
監控室內,刺耳的警報剛剛平息不久,技術人員們正在緊張地分析剛才異常交互的數據源頭。女性主管臉色鐵青,準備向更高層提交緊急報告。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