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區的寂靜是虛假的。
馬爾科姆背靠著冰冷的氣密門,能清晰聽到門外遠處傳來的、被厚重隔音材料削弱後依然刺耳的警報聲和急促腳步聲。追兵正在逼近,那扇因過載而故障的門阻擋不了他們太久。
他必須儘快找到凱特!
走廊向兩側延伸,一眼望不到頭,兩側是一扇扇完全相同的、光潔如鏡的合金門,沒有任何編號或標識,如同複製粘貼的墓碑。抑製場的壓力在這裡達到了頂峰,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帶著一種令人心智遲滯的冰冷惰性。在這裡,彆說使用能力,連集中精神都變得異常困難。
凱特……你在哪一扇後麵?)
馬爾科姆強忍著不適,快速掃視著這些毫無特征的門戶。常規方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分辨。他必須依靠彆的東西。
他想起了凱特的能力,想起了她描述中那些“弦”。雖然他自己無法看見,但長期作為搭檔,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的默契配合中,他早已習慣了信任她那超越常理的感知。也許……在這片極力壓製一切異常的地方,他反而能憑借某種……殘存的“聯係”找到她?
他閉上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努力放空思緒,去“感受”。去捕捉那曾經無比熟悉的、屬於凱特的“存在感”。那不僅僅是視覺或聽覺的印象,是一種更深層的、經由無數次並肩作戰烙印在他本能裡的認知。
門外的喧囂,抑製場的壓迫,自身急促的心跳……所有雜念被強行剝離。他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沉入自身意識的最深處,去尋找那一絲微弱的、獨特的漣漪。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這種玄乎其玄的嘗試時——
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牽引感”,如同蛛絲般,從他意識的邊緣拂過。
不是溫暖,不是熟悉,而是一種……被強行壓抑到極致後、扭曲變質的“共鳴”?像是兩塊同源的磁石,即使隔著屏障,依舊存在著無形的吸引力。
那感覺來自……右側走廊的深處!
馬爾科姆猛地睜開眼,沒有任何猶豫,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那個方向!他的直覺在尖叫,就是那裡!
他掠過一扇扇毫無區彆的門,目光死死鎖定前方。那絲牽引感越來越清晰,同時也帶來一種不祥的預兆——那感覺並非生機勃勃,反而帶著一種瀕臨崩壞的脆弱和……某種冰冷的異質感。
終於,在走廊中段偏右的一扇門前,那牽引感達到了頂峰!就是這裡!
門上依舊沒有任何標識。
馬爾科姆嘗試推了推,紋絲不動。他立刻取出高周波切割筆,對準門鎖位置。刺耳的高頻震動聲在寂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突兀。
“警告!c區7號單元門禁遭到物理破壞!”冰冷的電子警報聲在走廊上空響起。
顧不上那麼多了!
切割筆冒出灼熱的火花,合金門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熔穿。與此同時,身後遠處傳來了氣密門被強行破開的巨響和嘈雜的人聲!
“在那邊!阻止他!”
馬爾科姆猛地一腳踹在已被切割開鎖芯的門上!
砰!
門向內彈開。
純白的光芒湧出,刺得他眯了下眼。
他看到了。
房間中央,凱特蜷縮在冰冷的白色床鋪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如同石膏,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她的脖頸上扣著那個冰冷的金屬抑製頸環,手臂和小腿裸露的皮膚上,那些她自己造成的抓痕已經結痂,如同某種詭異的紋身。
但吸引馬爾科姆目光的,並非她的虛弱,而是她周身那極其不穩定的、幾乎肉眼可見的能量擾動!空氣在她身邊微微扭曲,仿佛有無數無形的絲線在瘋狂顫動、瀕臨斷裂!那種冰冷的、異質的牽引感,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凱特!”馬爾科姆衝上前,試圖喚醒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
凱特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瞳孔渙散,邊緣泛著渾濁的、不斷變幻的色斑,虹膜深處仿佛有無數破碎的影像在瘋狂閃爍!那裡麵沒有馬爾科姆熟悉的理智和情感,隻有一片混亂的、冰冷的、如同深淵般的漩渦!
她看到了馬爾科姆,但眼神裡沒有映出他的影子,反而露出一絲……詭異的、仿佛看到某種有趣玩具般的“好奇”?
“……藍色的弦……”她開口了,聲音嘶啞、乾澀,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平靜,“……堅固,但……充滿了裂痕……你在害怕?為了這根……即將染上汙穢的弦?”
馬爾科姆的動作僵住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這不是凱特!至少,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凱特!
“凱特!醒醒!看著我!”他低吼著,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噓……”凱特的嘴角勾起一個扭曲的、模仿微笑的弧度,眼神依舊空洞地望著他,或者說,透過他,看著他所代表的、那根“藍色的弦”,“……不要打擾……‘我們’正在聆聽……深淵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