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魂傳遞而來的“旋律”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艾米爾的意識深處。那由無數細微震動構成的古老音節,他無法理解其含義,卻本能地記住了每一個起伏轉折,仿佛那是他與生俱來的歌謠。而旋律末尾浮現的那片“蜂巢”空腔的意象,更是清晰得如同親見——位於舊城地底,錯綜複雜,彌漫著塵封與遺忘的氣息。
這不是邀請,更像是一種……考驗?抑或是地魂認為,那裡有他需要的東西?
艾米爾無法確定。但他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指引,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他不能再被動等待“神諭”的反應,必須主動出擊。那片地下空腔,可能就是破局的關鍵。
然而,如何離開這戒備森嚴的駐地,深入舊城地底,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納吉布的“適應性訓練”在持續加壓,莎拉的監視無處不在,更何況還有無處不在的靈能監控。
他需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
第二天的實戰模擬在一個更加複雜的擬真環境中進行。不再是空蕩的訓練場,而是模擬出的喀布爾街道廢墟,充斥著斷壁殘垣和虛擬的異變人投影。莎拉的要求是在限定時間內,穿越危險區域,抵達指定地點,期間需要運用靈能進行感知、防禦和有限度的攻擊。
艾米爾依舊保持著“掙紮進步”的表演。他運用著粗淺的火種靈能技巧,笨拙地躲避著虛擬攻擊,偶爾在“危急關頭”爆發出稍強一些的潛力,一切都符合一個被逼到極限的覺醒者的表現。但暗地裡,他將大部分心神都用於兩件事:一是更精細地控製那絲銀色細流,嘗試將其與火種靈能更完美地偽裝融合;二是借著在模擬廢墟中穿梭的機會,將地魂傳遞的那段“旋律”,以極其隱秘的方式,與腳下真實的大地進行著微弱的共鳴。
他不敢有太大動作,隻是像叩門一般,輕輕敲擊著地脈。
起初,沒有任何回應。地魂的心跳依舊沉穩,對他這細微的試探漠不關心。
艾米爾沒有氣餒,持續著這危險的行為。他在躲避一個噴吐酸液的虛擬異變人時,“踉蹌”著撲倒在一堵殘破的牆壁旁,手掌“無意”地按在冰冷的地麵上。就在那一刻,他集中精神,將那段旋律最核心的一段震動,通過掌心與銀色細流,傳遞出去。
嗡……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模擬戰場噪音完全掩蓋的震動,從他掌心下的地麵傳來!不是地魂的心跳,而是某種……呼應!仿佛他敲擊在了某個特定的“音節”上,而大地給出了回響!
同時,一股極其微弱的牽引感,順著那絲銀色細流,指向舊城區的某個方向!比地魂之前給予的模糊意象要精確得多!
艾米爾心中狂震,但臉上卻露出因為躲過攻擊而慶幸的表情,迅速爬起,繼續“狼狽”地向前衝。
有效!地魂的指引需要通過與真實地脈的共鳴來激活和細化!這就像一張需要密鑰才能顯影的地圖!
接下來的訓練中,艾米爾開始有意識地、極其隱蔽地在不同位置進行這種“叩擊”和共鳴。他利用每一次與地麵接觸的機會——翻滾、倚靠、甚至是被虛擬攻擊擊倒的瞬間——來傳遞旋律的不同片段。
回應時有時無,牽引感時強時弱。他像盲人摸象般,一點點拚湊著通往那片地下空腔的“路徑”。他發現,這條路徑並非直線,而是蜿蜒曲折,似乎沿著某些古老的地下水流或地質斷層延伸。有些區域共鳴強烈,指引清晰;有些區域則如同死水,毫無反應。
這無疑增加了難度和不確定性,但也讓艾米爾看到了希望。這條路徑是動態的,是基於地脈能量流動的,或許……它能避開火種一些固定的監控節點?
訓練結束時,艾米爾幾乎虛脫,身上沾滿了模擬戰鬥留下的汙跡,精神更是因為持續進行雙重偽裝和地脈共鳴而疲憊不堪。莎拉看著監測數據,眉頭微蹙。艾米爾的表現數據都在預期範圍內,甚至靈能掌控還有所提升,但她總覺得這提升背後,隱藏著某種她無法捕捉的、不協調的韻律。
“明天進行團隊協作模擬。”莎拉宣布了下一階段的訓練內容,“你將與其他受訓者一起行動。”
其他受訓者?艾米爾心中一凜。火種還在培養其他的超凡者?這意味著變數增加,監控也會更加嚴密。
他被帶回房間,清洗,用餐,然後被獨自留下。
夜深人靜,他盤坐在床上,沒有立刻去梳理今天得到的地脈信息,而是將意識集中於體內那絲銀色細流。經過這一天在壓力下的反複運用和與地脈的共鳴,它似乎又凝實了一分,流轉之間,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
他嘗試著引導它,不是去共鳴地脈,而是去模擬……屏蔽。
他回憶起莎拉身上那種秩序井然的靈能波動,回憶起訓練場內監控探頭的能量特征。他小心翼翼地調整著銀色細流的振動頻率,試圖在體表形成一個極其微弱的、模擬火種靈能特征的“乾擾場”。這個場並非為了防禦,而是為了在他進行某些“小動作”時,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混淆、延遲監控設備的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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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極其大膽且危險的嘗試。一旦頻率模擬出現偏差,或者能量波動超出某個閾值,立刻就會被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艾米爾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全神貫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銀色細流在他精細的操控下,如同最柔韌的絲線,編織著一個脆弱而精巧的謊言。
突然,他手腕上那個看似已經被取下的抑製環的位置,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感知的刺痛!
艾米爾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銀色細流恢複平靜,模擬的乾擾場消散於無形。他心臟狂跳,屏住呼吸,仔細感知著周圍的動靜。
沒有任何警報響起,走廊外守衛的呼吸聲依舊平穩。
是錯覺?還是抑製環留下了某種隱性的監測後門,對他剛才異常的靈能活動產生了反應?
他不敢再冒險。今晚的嘗試到此為止。
他重新躺下,閉上眼睛,開始在腦海中反複勾勒今天得到的那條蜿蜒的地脈路徑,記憶著每一個共鳴強烈的節點,分析著可能存在的障礙和風險。
團隊協作模擬……其他受訓者……隱性的監控……
情況越來越複雜,留給他的時間和空間都在被壓縮。
他必須儘快行動。
在下一場風暴來臨之前,他必須找到那條通往地底空腔的路,無論那裡麵等待他的是什麼。
窗外,月色冰冷,透過玻璃,映照著少年堅定而決絕的側臉。他指尖無意識地在床單上劃動,勾勒著那隻有他能“看見”的地下迷宮的輪廓。
一場無聲的逃亡,已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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