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的黑暗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囚籠,而是成為了艾米爾演練“地脈織法”的無垠沙盤。體內那自我維係、緩慢壯大的微型能量網絡,如同黑暗中孕育的星河,每一顆“星辰”都是一個精妙的能量閉環,彼此勾連,流淌著經由他意誌梳理過的、溫和而純淨的地脈之力。
他對那些連接外界的能量痕跡的感知,已達到了纖毫畢現的程度。他能清晰分辨出每一條痕跡所連接區域的能量環境、生靈聚集程度,乃至大致的情感基調。絕望、混亂、麻木、微弱的希望……如同不同顏色的絲線,交織成一幅幅殘酷的塵世圖景。
地魂那龐大的、帶著虛弱與急切的意誌掃描,依舊如同周期性的潮汐,不時掠過這片深淵的邊緣。艾米爾如今已能提前感知,並迅速將自身所有能量波動收斂至與深淵背景噪音無異,完美地隱匿起來。他的“織法”,首先用於自保。
是時候了。
他需要一個起點,一個能夠讓他初步實踐“織法”、觀察影響、同時又能相對隱蔽地積累力量的地方。他的目光在無數能量痕跡中掃過,最終鎖定了一條。
這條痕跡連接的,並非大型聚居點,而是喀布爾遠郊一片被稱為“鐵砧”的峽穀區域。那裡在災變前就是礦坑與廢棄工廠的聚集地,地形複雜,人跡罕至。地脈崩壞在那裡造成了嚴重的結構性損傷,能量環境極其混亂且充滿毒性殘留,連火種的巡邏隊和“神諭”的狂信徒都很少涉足。那裡幾乎沒有成規模的幸存者,隻有一些徹底絕望、或被外界排斥的零散個體,如同地鼠般在廢墟中苟延殘喘。
危險,但同樣意味著……機會。混亂是最好的掩護,而極致的創傷,或許正是檢驗他“織法”成效的試金石。
艾米爾深吸一口並不存在的“氣”,意識高度集中。他不再僅僅引導一絲能量滲透,而是準備進行一次小規模的“投射”——將一部分承載著他意識的、由精純地脈能量構成的“織點”,直接送入那條連接“鐵砧”峽穀的能量痕跡。
這比單純的意識感知或能量滲透要困難得多,風險也更大。一旦“織點”在傳輸過程中不穩定,或是在另一端遭遇強烈乾擾,不僅會前功儘棄,還可能對他本體意識造成反噬。
他調動起能量網絡中儲備的力量,開始在意識核心處編織這個特殊的“織點”。銀色的光絲如同擁有生命的精靈,在他意念的牽引下,遵循著古老而玄奧的軌跡,纏繞、打結、固化……最終,一個約莫指甲蓋大小、結構極其複雜精密、散發著穩定微光的銀色符紋緩緩成型。
“織點”——承載著他一縷分神與地脈織法力量的種子。
艾米爾小心翼翼地將這枚“織點”引導至那條選定的能量痕跡入口。他之前構築的穩定符印微微亮起,為“織點”的通行提供庇護。
“去吧。”
意念一動,銀色的“織點”如同離弦之箭,無聲無息地沒入了能量痕跡那扭曲的光影之中。
……
“鐵砧”峽穀。
天空是永恒不變的昏黃色,被工廠昔日排放的煙塵和地脈泄露的毒靄所籠罩。嶙峋的黑色岩石如同怪物的獠牙,從布滿鏽蝕金屬和工業廢料的地麵上刺出。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臭氧味和某種有機物腐敗的甜腥氣。
這裡沒有生命的綠色,隻有扭曲的、顏色詭異的苔蘚和菌類,在廢棄的管道和機械殘骸上蔓生。
峽穀深處,一個依靠著半截坍塌水泥管道搭建的簡陋窩棚裡,一個名叫哈桑的老人正劇烈地咳嗽著。他曾經是這裡的礦工,災變後無處可去,隻能退回這片承載了他大半生血汗,如今卻已化作死地的峽穀等死。他的肺部早已被粉塵和有毒空氣侵蝕,皮膚上布滿了潰爛的瘡口,眼神渾濁,隻剩下麻木的痛苦。
窩棚外,是肆虐的能量亂流。偶爾有碎石被無形的力量掀起,打著旋撞在金屬殘骸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地下深處,傳來沉悶的、如同消化不良般的咕嚕聲,那是創傷地脈痛苦的蠕動。
哈桑覺得今天格外難熬。胸口仿佛壓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呼吸變得無比艱難。視線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他知道,時候快到了。也好,這該死的世道,早點解脫也好。
就在他意識逐漸渙散,準備迎接最終黑暗的時候——
一點極其微弱的、清涼的觸感,突然出現在他眉心。
如同沙漠旅人瀕死時滴在唇上的甘露。
哈桑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一瞬。那是什麼?錯覺嗎?
不,不是錯覺。那點清涼正在緩緩擴散,如同細微的水流,滲入他灼痛的額頭,流向他火燒火燎的胸腔。所過之處,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灼痛感,竟然……減輕了一絲?
他貪婪地、用儘最後力氣呼吸著,試圖捕捉那絲轉瞬即逝的清涼。與此同時,他模糊地感覺到,窩棚外那永無休止的、刮擦著神經的能量噪音,似乎……也變得遙遠了一些?仿佛有一層極薄的、無形的紗幕,將他與外界最惡劣的能量環境稍稍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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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明終於聽到了他這螻蟻的祈禱嗎?哈桑乾裂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滴渾濁的淚水,從他布滿皺紋的眼角滑落。
……
峽穀另一處,一片相對平坦、曾經是礦石堆積場的空地上。
那枚銀色的“織點”正懸浮在離地半米的空中,緩緩旋轉著,散發出肉眼不可見、但在能量層麵清晰無比的柔和波動。
艾米爾的這一縷分神,正通過“織點”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他“看”到了哈桑老人生命力的微弱回升,感知到了以“織點”為中心,半徑約十米範圍內,那狂暴混亂的能量流被稍稍撫平、梳理。雖然效果極其有限,範圍也小得可憐,但確確實實發生了改變!
成功了!“織點”成功投射,並且開始自發地、微弱地影響周圍環境!
他嘗試著引導“織點”的力量,更加主動地去“編織”。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幾處能量毒性特彆強烈的區域,將力量集中於改善哈桑窩棚附近以及一小片相對“乾淨”的空地。
過程依舊緩慢,如同用繡花針修補破碎的山河。但他能感覺到,“織點”正在緩緩吸收著周圍環境中那些相對溫和的、未被完全汙染的原始能量碎片,壯大自身,擴大著其影響範圍。
這是一個開始。一個微不足道,卻象征著希望與可能的開始。
艾米爾將這縷分神的大部分注意力集中於維持和引導“鐵砧”峽穀的“織點”,而本體意識則繼續在深淵中,貪婪地汲取知識,錘煉織法,監控著其他能量痕跡的動向。
他“聽”到火種內部關於資源配給矛盾的爭吵愈發激烈;“看”到“神諭”在一個偏僻的綠洲遺跡中,舉行著更加隱秘詭異的儀式;也感知到地魂那不甘的意誌,仍在廣闊的土地下,一遍遍徒勞地搜尋著他的蹤跡。
世界在繼續滑向未知的深淵,各方勢力在災難的泥潭中掙紮、博弈。
而艾米爾,這個曾經的棋子,如今的“織者”,終於在這片被遺忘的死亡峽穀,落下了他掙脫命運、試圖重塑規則的第一針。
前路依舊迷茫,危機四伏。
但他已不再是被動承受風暴的孤舟。
他是悄然織網於風暴眼中的蜘蛛,耐心,而堅定。
“鐵砧”峽穀的銀色“織點”,在昏黃的毒靄中,持續散發著唯有特定感知才能捕捉的、微弱而純淨的光芒。
如同無儘長夜裡,第一顆敢於獨自閃耀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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