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擋在林小凡身前的老李頭，在血屠遁走的瞬間，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嘴角溢出一縷暗紅色的血絲，周身流轉的淡金色符文光暈也迅速黯淡、消散。他本就佝僂的身形，似乎又蒼老了幾分。
“李爺爺！您怎麼樣？！”林小凡掙紮著想要上前攙扶，牽動傷勢，又是一陣劇烈咳嗽，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妞妞娘和獨眼老狼也驚魂未定地圍了過來。
“咳咳……死不了，老骨頭還硬朗。”老李頭擺擺手，阻止了林小凡的動作。他緩緩轉過身，摘下那頂破舊的草帽，露出一張布滿深刻皺紋、如同老樹皮般的臉龐。正是林小凡記憶中那個沉默寡言的瘸腿老李頭！隻是此刻，那雙渾濁的眼睛深處，卻閃爍著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洞悉世事的精光。
他目光複雜地掃過林小凡蒼白染血的臉，又看了看池邊那兩株靈韻大損、萎靡不振的黃金靈穀幼苗，最後落在了林小凡手腕上纏繞的小青龍、肩頭虛弱的小朱雀，以及池邊正警惕又帶著一絲好奇打量他的白虎幼崽身上。
“唉……”老李頭長長歎了口氣，聲音帶著無儘的滄桑，“林家小子……你惹的麻煩，可比你爺爺當年捅的馬蜂窩……大多了！”
他顫巍巍地從懷裡摸索著，掏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裹、巴掌大小、扁平的物件。油紙泛黃，邊緣磨損得厲害，顯然有些年頭了。他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揭開油紙，露出裡麵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材質非金非玉、呈現出溫潤土黃色澤的……符籙！
符籙展開，約莫三寸長，兩指寬。符麵並非朱砂繪製，而是用一種極其暗淡、近乎與符紙同色的墨汁，勾勒著無數細密到極致的、如同山川脈絡、又似龜甲裂紋的玄奧紋路！整張符籙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外泄，反而給人一種沉甸甸的、如同大地般內斂厚重的感覺。
“拿著。”老李頭將這張土黃色符籙不由分說地塞進林小凡沾滿血汙泥濘的手中。
符籙入手微沉，帶著一絲溫潤的土石氣息。林小凡隻覺得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厚重的土行靈氣順著手臂流入體內，竟讓他枯竭的丹田和撕裂的經脈感到一絲難得的舒適！
“這是……？”林小凡看著手中這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土氣”的符籙，滿臉疑惑。
“斂氣符。”老李頭的聲音壓得很低，渾濁的眼睛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用你的靈力，一絲絲，慢慢引動它，貼在內關穴上。它能幫你收斂氣息，掩蓋靈力波動，隻要不是金丹老怪特意探查，築基期的修士很難發現你的真實修為和……你身上這幾隻小東西的特殊氣息。”他特意看了一眼警惕的白虎幼崽，“剛才你強行震碎凡鐵，靈力外泄，已經暴露了修為！血屠那老鬼沒腦子，灰鷂那小子精得很！他遲早會回過味來！還有那些鼻子比狗還靈的‘上古道統’……這符，能保你一時！”
林小凡心頭劇震！斂氣符！掩蓋氣息！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他緊緊攥住這張看似不起眼的土黃色符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李爺爺，這太貴重了！您……”
“少廢話！”老李頭不耐煩地打斷，又咳嗽了兩聲，氣息有些不穩，“我跟你爺爺是過命的交情，當年在‘山那邊’……算了，陳年舊事不提。這張符，本來是他托我保管，留給你爹的……可惜……”他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痛惜，沒有再說下去。
“記住！這符隻能用一次！效力最多維持七天！七天之後，符力耗儘，你該暴露的還是會暴露！”老李頭神色無比嚴肅，“這七天，是你最後的機會！找個真正安全的地方，把你那幾粒寶貝疙瘩種下去！種活了，你才有一線生機！種不活……”他搖搖頭，意思不言而喻。
林小凡重重點頭，將“斂氣符”珍而重之地貼身藏好，感受著那微弱的土行靈氣帶來的心安。“李爺爺，那灰鷂說的‘上古道統’……”
“哼！”提到這個，老李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和深深的忌憚，“一群躲在洞天福地、自詡為神仙、視凡俗如螻蟻的老古董罷了！他們追尋大道，卻也最是貪婪！聖獸幼崽現世，對他們而言，是足以打破頭來爭搶的絕世機緣！一旦被他們盯上……”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凝重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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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看著林小凡眼中的絕望與迷茫，渾濁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掙紮，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小子，聽著。”老李頭的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如同耳語，“如果你真能種活那東西……如果你真能帶著這幾隻小東西活下去……將來……或許……可以去‘修行者聯盟’碰碰運氣。”
“修行者聯盟？”林小凡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眼中充滿疑惑。
“一群……不甘心被‘上古道統’和‘宗門世家’隨意拿捏的散修、小派修士，還有……像你爺爺和我這樣，從‘山那邊’退下來的老家夥們，抱團取暖搞出來的鬆散組織。”老李頭語速極快，帶著一絲複雜，“他們有自己的規矩，有自己的地盤，雖然魚龍混雜，內鬥也不少，但至少……明麵上，他們承認並保護成員對自身機緣的所有權！隻要你有本事守得住！在那裡，聖獸幼崽雖然也是燙手山芋，但至少比被‘上古道統’抓去當坐騎或煉丹材料強！”
“聯盟總部在‘雲夢大澤’深處，具體怎麼去……老頭子我也不知道！那地方飄忽不定，隻有特定的‘引路人’才能找到入口。”老李頭喘了口氣，臉色更加蒼白，“這隻是一個可能的方向！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一天！並且……展現出讓他們覺得值得庇護的價值！”
說完這些，老李頭似乎耗儘了力氣，身形更加佝僂。他看了一眼桃源村方向那愈發狂暴、如同地獄降臨般的邪氣柱和屍魔嘶吼，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憂慮。
“屍魔徹底失控了……這青牛鎮……乃至整個桃源縣，恐怕都要遭大劫……”他喃喃自語，隨即猛地看向林小凡，眼神無比嚴厲，“此地不宜久留！血屠那老鬼回去，隻會讓屍魔吞噬得更快！等它吞噬完桃源村的血食，力量暴漲，下一個目標就是這片山林裡所有蘊含生機的活物！包括你們！”
“帶著她們，立刻走！用那符！往山的最深處走！越荒涼、越貧瘠的地方越好！記住，隻有七天！”老李頭急促地說道，同時從懷裡又摸出一個小巧的、用某種黑色獸皮縫製的粗糙袋子，塞給林小凡，“這裡麵有幾粒‘行軍丹’，能吊命，也能恢複點體力。省著點用！”
“李爺爺，您呢？跟我們一起走！”林小凡急切道。
“我？”老李頭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笑容裡卻充滿了決絕，“老頭子我根在這裡……總得……為那些還沒逃出去的鄉親們……再擋一擋……儘最後一點力吧……”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跺腳！那佝僂乾瘦的身影，竟爆發出遠超之前的沉穩厚重氣息！他深深看了一眼林小凡，又看了看那三隻神獸幼崽，眼神複雜難明，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身影一晃，如同融入大地的土行精魄，瞬間消失在原地，隻留下一句話在風中飄散：
“林家小子……活下去……彆辜負了你爺爺……還有……那幾粒種子……”
凹地內，隻剩下林小凡、妞妞娘、獨眼老狼，以及三隻重傷虛弱的神獸幼崽。
林小凡緊緊攥著那枚粗糙的獸皮袋和懷中溫熱的斂氣符，看著老李頭消失的方向，又望向桃源村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最後低頭，看向池邊那兩株靈韻大損、卻依舊頑強挺立的黃金幼苗。
活下去！種下種子！修行者聯盟！
前路依舊荊棘密布，九死一生。但手中這張溫潤厚重的斂氣符，和老李頭用命換來的情報，如同黑暗中……點起了一盞微弱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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