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身液之恩,如同暖流,浸潤了青牛鎮雇工們的心田。仙師賜下的不僅是強健的體魄,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與庇護。這些淳樸的農戶,或許不懂高深的修行道理,卻最知恩圖報,最重“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古訓。
山坳之外的風波,他們雖不甚明了,卻也從近日鎮上的緊張氣氛、李家一夜覆滅的傳聞、以及仙師眉宇間偶爾掠過的冷冽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他們深知,仙師所賜的安寧與機遇,並非理所當然。
這一日,勞作間隙,雇工中的長者,一位曾在鎮上做過幾年賬房、頗有些見識的老者姓陳,召集了眾人,圍坐在田埂旁。
“各位鄉親,”陳老聲音低沉,麵色凝重,“仙師大人待我等如何,想必大家心中有數。工錢豐厚,飲食管飽,如今更賜下靈藥,強健我等體魄,恩同再造。”
眾人紛紛點頭,王大牛更是激動道:“陳老說的是!沒有仙師,俺娘的病也好不了,俺家也過不上這好日子!”
“正是如此。”陳老環視眾人,“但大家也看到了,近日不太平。仙師神通廣大,自不懼那些宵小之輩。可我等待凡夫俗子,若被歹人盯上,逼問山坳內情、仙師隱秘,又當如何?”
這話如同冷水潑下,讓眾人興奮的心情頓時冷靜下來,臉上浮現出憂慮之色。他們隻是普通人,若真有修士用強,他們如何抵擋?萬一不小心泄露了仙師的秘密……
“仙師仁厚,未曾叮囑我等什麼。但咱們不能不懂事!”陳老語氣斬釘截鐵,“這山坳裡的一草一木,仙師的任何事,出了這陣法,半個字都不能對外人提!便是婆娘孩子,也不能說!誰若問起,便隻說仙師仁慈,雇我們種地,工錢豐厚,其餘一概不知!記住了嗎?”
“記住了!”眾人異口同聲,神色肅然。他們或許沒什麼大本事,但守住嘴巴的硬氣還是有的。
“光不說還不夠。”王大牛撓撓頭,忽然道,“俺們還得幫仙師看著點!鎮上要是來了生麵孔,打聽仙師或者山坳的事,咱們得留個心眼,互相通個氣,必要時……得告訴仙師!”
“大牛說得對!”另一個年輕雇工附和道,“咱們吃了仙師的靈藥,力氣大了,身子骨硬了,幾個潑皮無賴咱也不怕!要是發現鬼鬼祟祟的人,咱就盯緊他!”
“對!盯緊他!”
“咱們輪流在鎮口、茶棚那邊多轉轉!”
“誰要是敢對仙師不利,咱……咱就跟他拚了!”一個憨厚的漢子甕聲甕氣道,雖知螳臂當車,但其心可鑒。
群情逐漸激昂。這些往日裡隻會埋頭種地的農夫,此刻因共同的恩情與危機感,自發地凝聚起來,形成了一張簡陋卻充滿真誠的防護網。
陳老見狀,欣慰地點點頭:“好!既然如此,咱們便暗中約定幾個信號。若發現異常,便以……便以‘鷓鴣叫’為號,連續三聲急促,便是警示。附近的人聽了,需立刻留意,並設法通知他人。”
於是,一套簡單卻有效的暗號與傳遞方式,在這群樸實的雇工中悄然形成。他們或許無法正麵抗衡修士,但這份警惕與團結,卻能在關鍵時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此後數日,青牛鎮的氣氛果然愈發微妙。偶爾有陌生的、氣息彪悍的修士出現,在茶棚酒肆看似隨意地打聽“半畝地林仙師”的消息,詢問那日李家覆滅的細節,甚至旁敲側擊山坳內靈植與異獸的情況。
每當此時,總有那麼一兩個“恰好”在附近閒逛、或“恰好”在鄰桌喝茶的雇工,立刻豎起耳朵,互相遞個眼色。隨後,幾聲惟妙惟肖的“鷓鴣叫”便會悄然在鎮子某些角落響起。
消息很快便會通過種種方式,彙聚到陳老或王大牛那裡。他們雖無法判斷所有信息的價值,但會選擇他們認為重要的,在次日上山勞作時,尋個機會,小心翼翼地稟告給林小凡。
“仙師,昨日鎮東頭來了個賣貨郎,總打聽您種的是什麼奇珍……”
“仙師,前天有個外鄉人在酒館吹噓,說知道黑風山靈地的內幕,還提到了您的名字……”
“仙師,俺覺得碼頭那艘新來的船有點怪,上麵的人眼神凶得很……”
這些信息零零碎碎,大多無用,但其中偶爾夾雜的一兩條,卻與林小凡通過其他渠道獲悉的、或是小玄卜算模糊提示的危機隱隱吻合!
林小凡雖未言語,卻將這些記在心裡。他沒想到,這些他原本隻是順手庇護的凡人,竟能如此心細,且願主動為他分憂。這份質樸的忠誠,比起那些修士間的利益勾結,更顯珍貴。
他並未給予額外賞賜,以免引人注目,但在調配強身液時,有意無意地又為這些雇工及其家人增添了幾分份量,使其效果更佳。
這一日,王大牛在稟告完一條關於幾個行蹤詭秘的修士在鎮外山林徘徊的消息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搓著手,黝黑的臉上帶著幾分忐忑與堅定,忽然低聲道:“仙師大人,您……您是不是要去黑風山辦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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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凡目光微動,看向他。
王大牛被他看得有些發怵,但還是鼓起勇氣道:“俺們……俺們雖然沒啥用,但幫仙師看看家、守著這山坳口還是可以的!您放心去!隻要俺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讓不相乾的人溜進來搗亂!就算……就算真來了狠角色,俺們拚了命也會弄出動靜,給您報個信!”
他的話語笨拙,卻擲地有聲,帶著一股豁出性命的決絕。
林小凡沉默地看著他,看著這個因為靈米和靈液而變得健壯許多、眼中閃爍著以往未曾有過的光亮的年輕農夫。良久,他緩緩點頭,隻說了兩個字:
“有心了。”
王大牛如釋重負,臉上綻開一個憨厚又激動的笑容,重重磕了個頭,這才轉身跑去勞作,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林小凡望著那些在靈田間辛勤忙碌、卻不時警惕望向山外的身影,心中微暖。
仙凡雖有彆,人心卻可通。
這些村民以他們力所能及的方式,守護著這片給予他們希望的土地,也回報著那份難得的恩情。
這份看似微薄的力量,彙聚起來,亦是一道不容小覷的屏障。
讓他在這條布滿荊棘的仙路上,並非全然獨行。
他轉身,望向寒潭,小玄的氣息又壯大了一絲。定魂蘭正在發揮作用。
是時候了。
他眼中寒光凝聚,周身氣息變得銳利無匹。
黑風山之局,該去徹底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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