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那足以撕裂靈魂的無聲悲鳴還在回蕩。
九條凜蜷縮在角落,精神已然崩潰。
在她腳下,那片因燈光投射而產生的、再正常不過的陰影忽然蠕動了一下。
一道比黑暗本身更加深邃的輪廓,從那片二維的陰影中緩緩坐起。
一雙緊閉了許久的眼睛驟然睜開。
眼睛裡沒有瞳孔,隻有一片宛如古井的幽深,以及此刻正從中瘋狂燃燒的怒火。
鬼塚龍一。
九條凜的“影”,一個與她靈魂深度綁定的守護者。
聽到了主人的哀鳴。
那不是通過聲音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鏈接最深處的、代表著徹底絕望的信號。
一股狂暴的殺意從鬼塚龍一身上轟然爆發。
試圖從影界中衝出,回到現實,回到主人的身邊。
然而失敗了。
一股無形、堅韌、不容置喙的法則之力,像一堵透明的牆。
將他死死的禁錮在了這片小小的陰影之中。
手掌觸碰到影界的邊緣,那本該能讓他隨意穿梭的維度壁壘。
此刻卻堅固得如同神域的歎息之牆。
“這是……”
鬼塚龍一沙啞的開口,聲音像是兩塊生鏽的金屬在摩擦。
能感知到外麵發生的一切。
能看到主人跪在地上,精神恍惚,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也能感覺到那個不斷重置、循環往複的詭異時空。
每一次循環,當主人被迫回到臥室門口時。
他自己也會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強行拉回到最初的影子裡。
也被困在了這個無儘的回廊之中。
“滾開!”
鬼塚龍一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腰間的武士刀瞬間出鞘。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漆黑刀光,狠狠斬向那層無形的法則壁壘。
這一刀足以劈開山嶽,斬斷江河。
可落在那層壁壘上,卻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徹底吞噬、消解。
刀光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鬼塚龍一的身體僵住了。
感受著那股浩瀚、古老、不講任何道理的法則之力。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無力感險些將他的戰意徹底澆滅。
這不是能量層麵的對抗。
這是規則。
是神明為自己的遊戲定下的規則。
在神的麵前,凡人連掙紮的資格都沒有。
絕望。
連他這位八階巔峰的劍豪,也感受到了與主人同樣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幅畫麵。
那是很多年前,一個下著血雨的黃昏。
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年幼的他像一頭瀕死的孤狼,渾身是傷。
躺在屍骸堆裡,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就在那時,一雙小巧的、屬於貴族小姐的靴子停在了他的麵前。
抬起頭,看到了那個穿著華美和服,打著一把油紙傘的小女孩。
女孩的臉上沒有絲毫嫌棄與恐懼,隻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清澈的憐憫。
女孩對他伸出了手。
那隻手將他從地獄裡拉回了人間。
從那天起,他便不再是自己。
是她的劍,是她的盾,是她最忠誠的影子。
士為知己者死。
鬼塚龍一眼神中的迷茫與無力在這一刻儘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燃儘一切的決絕與瘋狂。
緩緩收刀,在那片狹小的影界之中,朝著九條凜的方向單膝跪地。
這個動作莊重得如同在進行一場最神聖的儀式。
將那柄陪伴了自己一生的武士刀橫於胸前,刀鋒映照出他那張古板而堅毅的臉。
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一種足以穿透法則的堅定。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