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餘威尚未散儘,但楊程光的心頭卻仿佛被澆了一瓢冷水,寒意刺骨。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路見不平了。這一次,他遇到的是兩位“流雲劍”派的高手正被一群凶徒圍攻,那夥人手段狠辣,像是黑道上的亡命之徒。楊程光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如電切入戰局。
他的倒轉八方在此刻展現得淋漓儘致。無形的力場或牽引、或阻滯、或反彈,將那夥亡命徒的攻勢攪得七零八落。他並未下死手,多以巧勁製敵,分筋錯骨,奪其兵刃,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近乎藝術的從容。在他的協助下,戰局迅速逆轉,那群凶徒很快便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狽逃竄。
戰鬥結束,那兩位流雲劍的高手,一位是麵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另一位是較為年輕的弟子,連忙上前道謝。中年男子眼中滿是驚歎,拱手讚道:“少俠好精妙的手段!這手操控勁力、以柔克剛的功夫,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不知少俠高姓大名,師承哪位高人?今日若非少俠出手,我師兄弟二人恐怕凶多吉少。”
若是往常,楊程光會自然而然地報出“楊家人”的身份。但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初入江湖連番行俠帶來的自信,或許是想試探一下師父的名號在江湖上的真實反響,又或許,內心深處隱隱有著為師父正名的衝動——他見識過王耀祖的真才實學和對自己慈父般的關愛,總覺得外界對“全性妖人”的評價過於偏頗。一股少年人的意氣湧上心頭,他略一沉吟,抱拳回道:“兩位前輩客氣了,晚輩楊程光,家師……乃是王耀祖。”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那中年男子臉上的讚歎和感激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驚訝、錯愕,隨即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和鄙夷,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在他眼底迅速蕩漾開來,儘管他試圖掩飾,但那瞬間的眼神變化,如何能逃過楊程光敏銳的觀察?就連旁邊那位年輕些的弟子,臉上也露出了明顯的失望和疏遠之色。
“哦……原來是王……王先生的弟子。”中年男子的語氣明顯冷淡了許多,之前的熱情蕩然無存,“難怪功夫如此……彆具一格。”他刻意避開了“精妙”、“高明”之類的詞彙,用了“彆具一格”這個中性卻帶著距離感的評價。
那年輕弟子更是低聲嘀咕了一句,聲音雖小,卻清晰地飄入楊程光耳中:“……竟然是那個賊王的徒弟……”
這一刻,楊程光隻覺得臉上像是被無形的針紮了一下,火辣辣的疼。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來自外人毫不掩飾的鄙視和輕蔑。不是因為他的武功不高,不是因為他的行為不當,僅僅是因為他師父的名字——王耀祖。這種純粹的、基於出身的否定,比任何武功打擊都更讓他難受,心頭像是堵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猛然想起了多年前,父親得知他拜王耀祖為師時,那場罕見的、嚴肅得近乎冷酷的談話。父親當時的話語,曾經他覺得過於嚴重,此刻卻如同驚雷般在腦海中炸響: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你選擇了王耀祖,就要準備好承受這份世人加諸於他的‘惡名’帶來的重量!這不僅是對你,也是對你師父!你若退縮,你若行差踏錯,不僅你自己萬劫不複,更會坐實了所有人的偏見,讓你師父永世不得翻身!你明白嗎?!”
當時年幼的他,或許隻是懵懂地點頭,並未真正理解這番話背後沉甸甸的分量。如今,這冰冷的現實如同淬火的冰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他明白了,父親口中的“後果”,不僅僅是潛在的危險,更是這種無處不在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偏見和歧視。“惡名”的重量,原來如此具體,具體到一個眼神,一句低語,就能讓一顆熾熱的少年心瞬間冰涼。
“話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夠。”楊程光此刻對這句老話有了刻骨銘心的體會。父親的千言萬語,不如這流雲劍高手的一個眼神來得深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師父王耀祖多年來背負的是怎樣一種罪惡,也明白了師父為何一再叮囑他隱瞞師承——那是一種深沉的保護,是不願讓他這棵幼苗過早承受這世俗的狂風暴雨。
心中百感交集,有委屈,有不忿,更有對師父深深的心疼。但他楊程光骨子裡的剛正和韌性,在此刻被激發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倔強。他沒有因為對方的輕視而惱怒失態,也沒有急於辯解,隻是再次抱拳,語氣不卑不亢:“兩位前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分內之事。既然此間事了,晚輩告辭了。”
他沒有再多言,轉身離去,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雖然遭遇了冷眼,但他的腰杆挺得筆直。這一次的挫折,沒有澆滅他行俠仗義的火焰,反而像是一次淬煉。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俠義之行,不是為了博取掌聲和崇拜,而是源於內心的準則。外界的評價,無論是讚譽還是鄙夷,都不能動搖其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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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會在遇到不平時出手,依然會遵循內心的道義。
時光荏苒,楊程光在江湖上行走已有些時日。他那手神鬼莫測的倒轉八方功夫,以及嫉惡如仇、屢屢行俠仗義的事跡,如同水麵的漣漪,漸漸在江湖中擴散開來。人們開始談論起這個神秘的少年高手,猜測著他的來曆。起初,“楊家人”的身份為他贏得了無數的讚譽和敬佩,他所到之處,不乏欽佩的目光和熱情的款待。楊家累世的清譽,如同光環般籠罩著他。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不知從何時起,另一個消息如同暗流般悄然湧動,最終浮出水麵,與他的俠名交織在一起,形成了複雜而矛盾的輿論漩渦——原來這個武功高強、行事正派的少年俠客,竟是那“賊王”王耀祖的親傳弟子!
王耀祖,這個名字在江湖中,尤其是在那些曾深受其害的人們心中,代表著一段不堪回首的噩夢。儘管王耀祖在收楊程光為徒後,信守承諾,金盆洗手,八年未在江湖露麵,但他昔日種下的惡因,卻不會因他的隱匿而消失。他或許未曾親手沾染人命,但他那雙“妙手空空”所盜取的金銀財寶,又何嘗不是沾著血淚?
消息傳開,後果立竿見影。楊程光開始遭遇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對待。
有一次,他幫助一個鎮子擊退了一夥流寇,鎮長設宴感謝。席間,一位衣著樸素、麵容憔悴的老者顫巍巍地走到他麵前,非但沒有感激,反而用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他,聲音沙啞地問:“楊少俠……他們說的……可是真的?你真是那王耀祖的徒弟?”
楊程光心中一頓,坦然承認:“是,王耀祖正是家師。”
老者聞言,身體晃了晃,老淚縱橫,指著楊程光,悲憤道:“王耀祖!好啊!好啊!少俠可知,三十年前,他偷走了我家祖傳的、準備用來給重病老母買藥救命的玉佩!就因為他!我娘無錢醫治,活活熬死了!你如今行俠仗義,救的是人,可你師父當年,害的也是命啊!”
老者的話如同一把鈍刀,割在楊程光的心上。他看著眼前悲痛欲絕的老人,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他能說什麼?說師父已改邪歸正?說師父待他恩重如山?這些,都無法抵消眼前這活生生的、因師父昔日罪行而造成的悲劇。宴席的氣氛頓時尷尬冰冷,原本的熱情感激,被一種複雜的沉默所取代。雖然最終鎮長還是感謝了他的援手,但那份敬意中,已然摻雜了難以言說的芥蒂。
類似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他或許剛幫某個商隊奪回了被劫的貨物,卻可能轉眼就從旁人口中得知,這商隊東家的父親,當年曾因一批價值連城的珠寶被王耀祖盜走而一蹶不振,鬱鬱而終。他行走在江湖上,開始感受到一些原本友善的目光變得審視、疏離,甚至隱含敵意。背後指指點點的議論也多了起來:
“可惜了,一身好本事,偏偏是那賊頭的徒弟……”
“哼,誰知道他這俠義心腸是真是假?王耀祖教出來的,能有什麼好貨色?”
“楊家也是名門,怎麼會讓子弟拜那種人為師?真是自毀名聲!”
這些聲音,這些目光,這些活生生的、因師父過往而承受苦難的人,讓楊程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惡名”的連鎖反應。惡因是師父種下的,但苦果,卻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他這個徒弟身上。這種牽連,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諷刺感。他一生行事力求光明磊落,無愧於心,卻要因一段他未曾參與、甚至努力想要與之割裂的過去而承受非議。
他的心情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每當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他也會感到迷茫和沉重。他想起師父教他武功時的耐心,想起師父生活中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那份師徒之情是真摯的;但另一邊,卻是那些受害者血淚的控訴和江湖上冰冷的偏見。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心中拉扯,讓他對師父的感情變得複雜起來。他理解師父的悔悟和對他寄予的厚望,但也無法漠視那些因師父而破碎的人生。
然而,楊程光骨子裡的剛正和堅韌,並沒有讓他因此而墮落或放棄自己的原則。他沒有像一些人可能期待的那樣“破罐子破摔”,也沒有急於去和師父劃清界限來換取清靜。他隻是將這份低落和壓力,默默地轉化為更堅定的行動。他行俠仗義更加勤勉,處事更加公正,對待那些因師父而對他抱有敵意的人,他也儘量以理解和寬容待之,用一次次的實際行動,去證明自己的為人與師父的過往無關。
他明白,語言是蒼白的,唯有行為才能真正說話。他要用自己的光明,去一點點對抗那籠罩而來的陰影。儘管前路注定會因為“王耀祖徒弟”這個身份而布滿荊棘,但他選擇昂首挺胸地走下去。這份低落的情緒,與其說是消沉,不如說是一種成長中的陣痛,讓他褪去了少年人純粹的理想主義,變得更加成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江湖的複雜和人性的矛盾。他知道,更大的風浪,或許就在前方,而這一切,都為他未來將要麵對的那場巨大風波,埋下了無可避免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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