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司的威脅暫時被陰市的規則擋在外麵，但宋宇清楚，這絕非長久之計。他身無分文，帶著虛弱的林月，在這龍蛇混雜的陰市寸步難行。白先生的庇護，是目前唯一的依靠，但那未知的“三件事”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將林月安頓在往生棧房間後，宋宇回到自己房中，試圖運轉那基礎的鬼修法門，但魂體受損，陰氣駁雜，進展緩慢，焦躁感如同毒蟲般啃噬著他的內心。
就在這時，房門被無聲地推開。
白先生依舊是一襲月白長衫，臉上帶著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走了進來，仿佛進入自己家一般隨意。
“看來，宋兄弟有些煩惱？”他自顧自地在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空茶壺看了看，又放下。
宋宇警惕地看著他：“白先生，明人不說暗話。你救我，究竟想要什麼？那三件事，到底是什麼？”
“年輕人，就是心急。”白先生輕笑搖頭，“我說過，時機未到。況且，以你現在的狀態，連完成第一件事的資格都沒有。”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了些許：“當務之急，是解決你眼前的困境。監察司像獵犬一樣盯著你，你自身實力低微，還帶著個拖油瓶。在這陰市，沒有資源，你連凝識境的門檻都摸不到，更何談未來？”
宋宇沉默，對方說的是事實。
“那麼，白先生有何高見？”
“回陰司去。”白先生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麼？”宋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剛剛才從執律官手下逃出來，你現在讓我回去自投羅網？”
“不是自投羅網，是戴罪立功，或者說……價值交換。”白先生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你以為，陰司高層，真的是鐵板一塊嗎？”
宋宇心中一動：“什麼意思？”
“維持千萬碎片世界的穩定運行，收割純淨的靈魂能量，這是陰司‘保守派’，也就是目前掌權的‘元老會’奉行的最高準則。任何‘變量’都必須被清除或控製。”白先生緩緩說道，“但是，陰司內部，也存在另一種聲音……我們稱之為‘探索派’。”
探索派？
“探索派認為，固守現狀隻會讓陰界乃至所有碎片世界逐漸僵化消亡。靈魂的潛力遠不止是能量，那些被淨化的記憶和情感中，或許蘊含著突破當前困境，甚至理解‘源初世界’奧秘的鑰匙。而像你這樣的‘共鳴者’，正是最好的觀察樣本和……潛在的盟友。”
宋宇迅速消化著這個信息。陰司內部存在派係鬥爭！這就能解釋為什麼白先生如此神秘，且似乎對陰司的秘密了如指掌。
“你是探索派的人？”宋宇問道。
白先生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笑了笑：“我可以為你爭取一個機會。一個重返往生使崗位的機會。”
“怎麼可能？監察司已經將我列為要犯！”
“監察司隸屬元老會直管，權力雖大，但並非沒有製衡。”白先生解釋道，“往生殿本身具有一定的獨立性。我可以從中斡旋，以‘觀察特殊樣本在崗位上的適應性及成長性’為由，給你一個‘戴罪觀察’的身份。你需要簽訂一份靈魂契約，承諾不泄露核心機密，並按時完成往生殿指派的任務，接受定期‘檢查’。”
這無異於與虎謀皮！但聽起來，似乎比立刻被監察司抓走，或者在這陰市坐以待斃要好得多。至少，他能重新獲得官方的身份，哪怕是受監控的，擁有相對穩定的修煉資源和執行任務提升實力的機會。
“我需要付出什麼？除了那三件事之外。”宋宇冷靜地問。
“聰明。”白先生讚賞地點點頭，“你需要定期向我提供你的‘修行體驗報告’，特彆是你保留記憶後，在執行任務和修行過程中，與常規鬼修不同的感受和變化。這對我……或者說對我代表的‘探索派’的研究很有價值。當然，這些報告會匿名處理。”
相當於成為對方的研究對象。這帶有一定的屈辱性和風險，但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林月呢？”
“她會得到妥善安置，會被送往一個安全的‘療養地’，淨化掉殘留的執念後，正常進入輪回。這是陰司的正常流程，元老會和探索派在這點上沒有分歧。你保不住她，強留隻會害了她。”白先生的語氣不容置疑。
宋宇沉默了。他看著自己虛幻的手掌，感受著魂體的虛弱。他需要力量，需要時間，需要了解更多真相。回到陰司體係內，雖然是戴著鐐銬跳舞，但確實是當前最現實的選擇。
“好。我同意。”宋宇最終做出了決定。
“明智。”白先生笑容加深，“那麼，簽訂契約吧。”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虛劃。一道由複雜金色符文構成的卷軸虛影緩緩展開，上麵羅列著條款，核心內容與白先生所說一致——保密、完成任務、接受檢查、提交報告，以換取往生使身份和有限度的自由。
宋宇仔細閱讀後，分出一縷靈魂本源，烙印在卷軸末端。
金色卷軸化作兩道流光，一道沒入宋宇靈魂深處，一道被白先生收起。一股無形的約束力形成，但並未感到特彆不適。
“歡迎回來，宋宇往生使。”白先生站起身，“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會幫你處理好後續事宜。”
離開往生棧，白先生帶著宋宇七拐八繞，來到了陰市邊緣一處不起眼的小屋前。推門進去，裡麵坐著的，竟然是那位總是帶著笑眯眯表情的——白無常，謝必安！
謝必安看到白先生和宋宇，似乎毫不意外，笑眯眯地對白先生點了點頭：“七爺，事情辦妥了？”
七爺？宋宇猛地看向白先生。白無常謝必安在傳說中被稱為“七爺”，那這位白先生……
此時白先生恢複了那副慵懶的笑容，對宋宇說道：“重新認識一下，陰司往生殿，無常司主事之一，謝必安。這位是我的搭檔，範無救，你應該見過。”
黑無常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屋角的陰影裡浮現出來，依舊冷著臉，對著宋宇冷哼一聲，但眼神中少了幾分之前的殺意，多了些複雜的審視。
宋宇心中巨震！白先生竟然是白無常謝必安真身？！難怪他有如此能量，能周旋於陰司規則之間！所謂的“探索派”，難道就是以他們這些無常司主事為代表的勢力？
“不必驚訝。”謝必安搖了搖折扇，“陰司水深，有些戲，總是要演給不同的人看的。從今天起，你名義上回歸往生殿，受我直轄。範無救會負責與你對接任務和……‘定期檢查’。”
黑無常範無救冷冷地拋給宋宇一枚新的身份符印，顏色比之前那枚更深沉一些，裡麵更新了他的狀態為【戴罪觀察期往生使】。
“小子，彆再惹麻煩了。”範無救的聲音依舊冰冷，“下次，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
宋宇握著這枚沉甸甸的新符印，心情複雜。他看似回到了原點，但一切都已不同。他卷入了一場陰司高層的暗流之中，成為了一個戴著枷鎖的“觀察樣本”和“潛在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