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前夜的營地,罕見地有了一絲寧靜。山風穿過林梢,四人圍坐在臨時搭建的庇護所內,中間是一簇小小的篝火,映照著他們神色各異的臉龐。爐上架著的行軍壺裡,茶水微微沸騰,散發出淡淡的蒸汽。
大家都簽過了遺書,心照不宣的沉重彌漫在空氣裡,卻又被一種獨特的默契化解。有些話,或許隻有在生死邊緣,才更容易說出口。
話少的老陳第一個打破了沉默,他撥弄著一根柴火,目光仿佛穿透了火焰,看向了更遙遠的地方:“我爬遍了世界上能叫得出名字的山,穿越了無數無人區。”他聲音低沉,帶著風沙磨礪過的質感,“說實話,有點膩了。這次來,就是想看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人生嘛,活的就是個新鮮勁兒,一成不變,跟死了沒啥區彆。”
馬庫斯聞言,嘴角勾起一絲理解的弧度,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冷靜而坦然:“老陳,咱倆算是一路人。作為宇航員,每次點火升空,我們都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彆人的墓地在地下,我的……在星辰大海。這麼想,是不是還挺浪漫,挺快哉的?”他的語氣裡沒有悲壯,隻有一種屬於探索者的極致豁達。
蘇嵐捧著溫熱的茶杯,微微一笑,火光在她溫婉的側臉上跳躍:“國際馬,你倒是坦然。那我也不妨說說我自己。”她頓了頓,聲音輕柔卻清晰,“我從小就有自閉傾向,總覺得……我不屬於這個世界,像個格格不入的旁觀者。甚至有過幾次不太成功的‘逃離’。”她用了“逃離”這個隱晦的詞,隨即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就是世人說的,心裡有病吧。所以,這個機會是我拚命爭取來的。我想去看看,一個或許真正能容納我的世界。”
她說完,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秦淵,眼中帶著一絲善意的探究,那神情與她剛剛描述的“自閉”判若兩人:“到你了,小帥哥。你呢?又是為什麼把自己扔進這‘九死一生’的局裡?”
秦淵抬起頭,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裡閃爍。他沉默了幾秒,才用一種聽不出情緒的平靜語調回答:“我……隻是執行任務而已。”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一些,“可能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沒有牽掛了。”
他沒有提及妹妹,沒有提及複仇,更沒有提及死刑犯的身份。有些過往,不是誰都能共情。
簡單的交談,卻像卸下了無形的生疏感。儘管緣由各異,但他們此刻都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麵對著同一個未知。這萍水相逢的四人,在命運的撮合下,已然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即將締結生死之交。
“以茶代酒,”老陳罕見地舉起了他的金屬水杯,“為了不一樣的世界。”
“為了星辰,或者……whateverisoutthere(無論那邊有什麼)。”馬庫斯接口。
“為了新生。”蘇嵐輕聲說。
秦淵也舉起了杯,四個杯子在空中輕輕一碰,沒有豪言壯語,一切儘在不言中。
次日清晨,陰冷的山風裹挾著濕氣,吹散了最後的朦朧睡意。
四人站在裂隙入口不遠處,已完全換裝。他們身著特製的黑色作戰服,麵料柔軟貼膚,能根據環境自動調節體溫,維持內部恒溫。看似輕薄,實則內嵌了特殊的非牛頓流體防護層,一旦遭遇猛烈撞擊,會瞬間變得堅如磐石。全覆蓋式的戰術頭盔流線型設計,整合了多功能目鏡、抗乾擾通訊係統和具備空氣過濾功能的呼吸麵罩。
為確保萬無一失,四人腰間用一根特製的高強度纖維繩索串聯起來,這是為了確保四人穿梭過程中走散。
高正陽站在隊伍前,目光逐一掃過每一張被頭盔遮擋的臉,他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入每個人耳中,沉穩而有力:“同誌們,前路未知,危機四伏。但我相信,你們是我能派出的最好的隊伍!記住你們的使命,也記住,無論後麵是什麼,祖國和人民,等你們回來!保重!”
沒有過多的煽情,卻足以點燃血液中的勇氣。
“檢查裝備,準備進入!”老陳作為領頭人,低沉的聲音在頻道裡響起。
他深吸一口氣,率先邁開了堅定的步伐,走向那如同水波般蕩漾著微光的幽深洞口。
馬庫斯緊隨其後,手中緊握著數據記錄儀。
蘇嵐調整了一下呼吸,穩步跟上。
秦淵隨後,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熟悉的世界,目光銳利如鷹,隨即轉身,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老陳剛剛靠近這片黑暗虛影,就有一股莫名的引力,強行吸入。四人的身影,依次被那深邃的黑暗吞噬,腰間的繩索逐漸繃緊,最終也徹底沒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