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銀子!滿滿一箱銀子!”劉三突然提高聲音,又猛地捂住嘴,驚恐地看向牢門外,“我不該拿的……可我窮了一輩子,看到那麼多銀子,就……就糊塗了……”他蹲在地上,雙手插進頭發裡,“後來李掌櫃被抓了,說那銀子是貪墨來的,官府查到了我這裡……我怕啊!我怕被當成同黨,怕掉腦袋啊!”
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哭喊出來,眼淚混著臉上的汙垢,衝出兩道溝壑。
董承靜靜聽著,心中已然明了。這劉三的夜驚症,根本不是臟腑病變,而是因貪贓後怕而致的“心病”。他的恐懼像一塊石頭壓著氣血,讓脈沉如石;而潛意識裡的慌亂又讓氣血逆行,故而脈又浮如飛絮。
“你怕的不是鬼怪,是心裡的銀子,是官府的刀。”董承緩緩道,“那些銀子像毒蛇一樣纏在你心上,讓你夜夜不得安寧。”
劉三猛地抬起頭,眼神裡既有驚恐,又有一絲被說破的釋然:“那……那我還有救嗎?我會不會死在牢裡?”
董承從藥箱裡取出一包藥,遞給牢頭:“這是酸棗仁、茯神、遠誌,能安神定誌,你讓牢裡按方煎了,給劉三服用。”他又看向劉三,“藥能幫你暫時穩住心神,但要想根除,得先把心裡的‘毒蛇’趕走。”
“怎麼趕?”劉三急切地問。
“《金剛經》裡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董承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劉三耳中,“那些銀子是虛妄,你對死亡的恐懼,也是虛妄。你如今身陷囹圄,是因一時貪念;但若能真心悔過,哪怕身在牢中,心也能得安寧。”
劉三愣住了,嘴裡反複念叨著“皆是虛妄……皆是虛妄……”,眼神裡的狂亂漸漸褪去了幾分。
離開監牢時,陽光已爬過高牆,照在京兆府的朱漆大門上。衙役見董承神色平靜,忍不住問:“董大夫,這劉三的病……有救?”
“心病還需心藥醫。”董承回望了一眼監牢的方向,“藥能安神,但若他自己不肯放下執念,再好的藥也無用。”
馬車返回太醫院時,王醫丞已在門口等候,見了董承便陰陽怪氣地問:“董大夫好手段,不知那欽犯的怪病,查出什麼眉目了?”
“已找到病因。”董承淡淡道,“是七情中的‘恐’字作祟,氣血逆亂所致。”
王醫丞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冷笑:“哦?那不知何時能痊愈?若是拖拖拉拉,惹得戶部侍郎不快,可彆怪我沒提醒你。”
董承看著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醫者隻能治病,不能替人贖罪。劉三的病能不能好,要看他自己。”他繞過王醫丞,徑直走向自己的診室,留下王醫丞站在原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診室裡,小周早已備好午飯,見董承回來,連忙遞上熱粥:“師父,您餓了吧?那劉三的病,真的是因為害怕?”
董承接過粥碗,暖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是啊,人心裡的恐懼,有時比猛獸更可怕。《內經》說‘心為神之舍’,神不安,身自亂。”他舀了一勺粥,“你記住,以後看病,不光要看舌苔脈象,更要看看患者心裡,藏著什麼解不開的結。”
小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那劉三要是肯悔過,他的病就真的能好?”
董承望向窗外,秋陽穿過梧桐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放下執念,心才能安定。至於他能不能做到……”
他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京兆府的衙役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董大夫!神了!真是神了!劉三……劉三他不鬨了!剛才牢頭去送藥,見他安安靜靜地坐著,說……說想通了,要把藏起來的銀子全交出來!”
董承握著粥碗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嘴角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小周又驚又喜:“師父,您這‘雙經渡’的名號,真是越來越靈了!”
王醫丞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聽到這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狠狠瞪了董承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董承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卻無半分得意,隻想起祖父批注《金剛經》時寫的那句話:“渡人者,先渡己之分彆心。”他低頭看著碗中的粥,輕聲道:“不是名號靈,是人心本就有向善的可能。”
隻是,這長安城裡,像劉三這樣能被點醒的人,又有多少?王醫丞的刁難,顯然才剛剛開始。
想知道雙經渡接下來會如何應對王醫丞的步步緊逼?且看下集。
喜歡雙經問渡請大家收藏:()雙經問渡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