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集流言如毒
晨霧像一層薄紗,輕輕籠著雙經渡的“濟世堂”醫館。木質的牌匾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簷角的銅鈴偶爾被風拂過,發出清越的聲響,本該是街坊鄰裡尋醫問藥的尋常辰光,今日卻透著幾分不同尋常的冷清。
雙經渡坐在診室的梨木桌後,指尖撚著一卷泛黃的《內經》,目光卻未落在書頁上,而是望向窗外空蕩蕩的石板路。昨日還排著隊候診的長凳,此刻孤零零地立在牆角,像被遺棄的孩童。他身旁的藥童青禾忍不住嘟噥:“先生,這都巳時了,怎麼連個來看病的都沒有?往常這個時候,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雙經渡收回目光,淡淡一笑:“稍安勿躁,醫者醫病,亦需等緣。”話雖如此,他心中卻已了然幾分。昨日傍晚,就有相熟的街坊偷偷來報,說街角幾個遊手好閒的地痞正散播些不堪入耳的話,說他雙經渡醫術是假,騙錢是真,還說前幾日城西有個病人,就是被他用些“念經的方子”耽誤了,一命嗚呼了。
“可是先生,”青禾急得臉都紅了,“那些都是瞎編的!城西王大叔明明是自己不肯忌口,喝了烈酒才加重了病情,您還特意去探望過,給他調整了方子,現在好得差不多了!他們怎麼能這麼汙蔑您?”
雙經渡抬手,示意青禾稍安:“《金剛經》有雲,‘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眼睛看到的尚且有真有假,何況是耳聽來的?流言如水上浮萍,看著熱鬨,實則無根,不必與它較真。”他將《內經》放下,起身走到藥櫃前,開始仔細核對藥材,“咱們做好分內事,藥材要淨,配伍要準,問診要細,其他的,交由時間便是。”
青禾雖仍氣不過,卻也知道先生的性子,隻能悶悶地跟著整理藥碾子。就在這時,醫館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哭腔傳來:“雙經渡先生在嗎?求求您,救救我家老婆子吧!”
雙經渡抬頭,見是住在後街的陳老漢,他衣衫襤褸,褲腳還沾著泥點,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雙經渡連忙迎上去:“陳老漢彆急,慢慢說,大娘怎麼了?”
“她、她今早起來就上不來氣,臉憋得發紫,在家躺著呢,我請了個郎中來看,說是沒救了,讓我準備後事……可我不信啊!先生您醫術高明,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陳老漢說著,渾濁的眼淚就滾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您去看看吧,我給您磕頭了!”
雙經渡趕緊將他扶起:“快起來,醫者救人,本分所在,我這就去。”他轉身對青禾道:“拿上針囊和急救的藥材,跟我走。”
兩人跟著陳老漢匆匆穿過幾條窄巷,來到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濁氣,昏暗的屋內,一個老婦人躺在床上,胸口劇烈起伏,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臉色果然青紫得嚇人。
雙經渡快步上前,先探了探老婦人的鼻息,又搭住她的手腕診脈。脈象浮而促,如釜中沸水,散亂無序。他眉頭微蹙,又翻看老婦人的眼瞼,結膜充血明顯。“是痰濁壅肺,氣機逆亂,再晚一步,恐怕真的回天乏術了。”
青禾已麻利地打開針囊,雙經渡取過銀針,凝神定氣,快速刺入老婦人的膻中、肺俞、列缺幾處穴位。他運針的手法極快,撚轉提插間,銀針微微顫動,仿佛帶著一股無形的力道,疏導著淤積的氣息。片刻後,老婦人喉嚨裡的聲音漸漸輕了些,胸口的起伏也平穩了些許。
“青禾,取礞石滾痰丸,用溫水化開,給大娘灌下去。”雙經渡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撚動銀針,“陳老漢,您彆站著,去燒點熱水來,稍後用熱毛巾給大娘擦擦胸口,幫助化痰。”
陳老漢連連應著,手忙腳亂地去生火。青禾將藥丸化開,小心地用小勺喂進老婦人嘴裡。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老婦人突然咳嗽起來,一口濃痰從嘴角咳出,臉色竟慢慢緩和了些,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陳老漢見狀,喜極而泣,又要下跪道謝,被雙經渡攔住:“大娘這是積年的老咳喘,這次是痰堵在了氣道,雖暫時穩住了,但後續還需慢慢調理。我開個方子,你去抓藥,每日煎服,記得讓大娘忌生冷油膩,多喝些溫粥。”
他提筆寫下藥方,用的是蘇子降氣湯加減,意在降氣化痰、溫腎納氣,正是《內經》中“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的體現。寫罷,又細細叮囑了煎藥的火候和服用的時間。
陳老漢千恩萬謝地接過藥方,突然想起外麵的流言,忍不住憤憤道:“先生,那些人真是瞎了眼!說您壞話的都該天打雷劈!我這就去街上跟他們理論,讓他們看看您是怎麼救了我家老婆子的!”
雙經渡搖搖頭:“不必了。您好好照顧大娘,比什麼都強。”他收拾好針囊,“我們先回醫館了,若有不適,隨時來叫我。”
剛走出茅草屋,就見幾個地痞堵在巷口,為首的是個歪嘴漢子,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喲,這不是雙大先生嗎?聽說您能妙手回春,怎麼,剛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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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個瘦猴似的地痞接話:“我看是騙人家老漢錢吧?就他那兩下子,念經能治好病?彆是把人治得更重了,趕緊溜呢!”
陳老漢氣得渾身發抖,衝上去就要理論:“你們胡說八道什麼!我家老婆子就是被先生救回來的!”
“老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歪嘴漢子推了陳老漢一把,陳老漢本就年邁,踉蹌著差點摔倒,幸好被青禾扶住。
雙經渡臉色沉了沉,上前一步:“幾位若無事,還請讓開,不要擋著路。”
“擋路又怎樣?”歪嘴漢子梗著脖子,“雙經渡,我告訴你,這濟世堂也彆想開下去了!識相的,趕緊卷鋪蓋滾蛋,不然彆怪我們不客氣!”他說著,抬腳就往旁邊的牆根踢了一腳,濺起一片塵土。
雙經渡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醫館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你們撒野的去處。《內經》有雲,‘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幾位如此動怒,於身無益。”
“少跟我們拽文!”瘦猴地痞啐了一口,“什麼經不經的,老子聽不懂!隻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今天不把你這破醫館砸了,難消我心頭之氣!”
說著,他就衝上前,要去掀醫館門口的藥攤。青禾急得想去攔,卻被雙經渡拉住。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幾個身著皂衣的官差騎馬過來,為首的是巡街的劉捕頭。
陳老漢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跑過去:“劉捕頭!您可來了!這些地痞在這裡鬨事,還汙蔑雙經渡先生!”
劉捕頭勒住馬,目光掃過巷口的情形,眉頭皺了皺。歪嘴漢子見狀,連忙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偷偷塞給劉捕頭,臉上堆起笑:“劉捕頭,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就是跟這位先生鬨著玩呢!”
劉捕頭掂了掂銀子,臉色緩和了些,轉頭對陳老漢道:“老人家,沒看到什麼鬨事的啊,許是您看錯了。”又看向雙經渡,語氣帶著幾分不耐,“雙先生,這裡是街坊鄰裡的地方,還是少惹些是非為好,免得影響不好。”
雙經渡心中了然,這劉捕頭顯然是被買通了。他淡淡道:“劉捕頭明察,我醫館行醫,問心無愧,倒是這些人散布謠言,尋釁滋事,還請捕頭秉公處理。”
“秉公處理?”劉捕頭冷笑一聲,“有人告你治病治死人,我還沒找你問話呢!你最好安分點,若是再有人報官,可就彆怪我不客氣了!”說罷,他揮揮手,帶著官差騎馬走了,對那些地痞視若無睹。
歪嘴漢子得意地瞥了雙經渡一眼:“聽到了嗎?連官差都向著我們!識相的,就趕緊關門!”
雙經渡看著他們囂張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圍探頭探腦、麵帶疑慮的街坊,心中明白,這背後定是張萬貫在作祟。他深吸一口氣,對青禾道:“回醫館。”
回到醫館,青禾忍不住問:“先生,難道就這麼算了?他們也太欺負人了!”
雙經渡坐在桌前,重新拿起那卷《內經》,緩緩道:“《金剛經》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他們所依仗的,不過是些錢財打點的虛妄權勢,所散播的,不過是些無根無據的虛妄流言。若我們因此動怒,反而落入了他們的圈套。”他頓了頓,目光變得堅定,“醫館不能關,病人不能等。青禾,去把藥攤重新擺好,不管來的人多寡,我們都要守在這裡。”
青禾看著先生平靜卻有力的眼神,用力點了點頭,轉身出去收拾被踢亂的藥攤。陽光漸漸升高,驅散了晨霧,照在醫館的石階上,明明晃晃的。偶爾有幾個猶豫的身影在門口徘徊,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雙經渡並不在意,他鋪開紙,開始記錄近日的行醫心得,字跡從容不迫。隻是在寫到“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時,筆尖微微一頓。他知道,這場由張萬貫掀起的風波,恐怕才剛剛開始。
而此刻,城中最大的綢緞莊後院,張萬貫正聽著歪嘴漢子的回報,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做得好。不過,這隻是開胃小菜。我要讓他雙經渡,在這京城徹底身敗名裂,永無立足之地!”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上好的龍井,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下一步,該讓那個姓李的貪官動動心思了……”
濟世堂的銅鈴又被風拂響,聲音卻似乎帶著幾分沉重。雙經渡抬眼望向窗外,不知何時,天空竟陰了下來,像是要下雨了。
想知道雙經渡如何應對這愈演愈烈的流言與算計?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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