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集邊關疫訊
秋風卷著枯葉掠過醫館的青瓦,雙經渡正坐在窗前,就著天光校勘一卷泛黃的《金匱要略》。案頭的青瓷瓶裡插著幾枝野菊,是清晨出診時從郊外采來的,細碎的花瓣上還凝著未乾的露氣,倒與他素色的布袍相映,透著幾分清寂。
“先生,這味‘紫菀’的炮製法子,古注與今法竟有三處不同,您看……”弟子明心捧著藥書湊過來,指尖點在“蜜炙去毛”四字上,眉峰擰成個疙瘩。他入門三年,最佩服先生既能將《內經》的陰陽五行講得如流水般透徹,又能把《金剛經》的“應無所住”融在診病裡,可此刻麵對這古籍異文,還是忍不住犯愁。
雙經渡放下狼毫,接過書冊細細摩挲。紙頁邊緣已磨得發毛,是他多年前從一個老藥農手裡換來的孤本。“明心你看,”他指尖落在一處朱筆批注上,“這‘去毛’二字,南宋刻本多作‘去根’,而明代的《本草品彙精要》裡說‘紫菀根細如筋,毛附於根,不去則嗆人’。炮製之法,本就是因時、因地、因人而變,關鍵在‘治人’而非‘治書’。”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嘚嘚”地踏碎了巷子裡的寧靜。明心剛要起身,兩匹快馬已停在醫館門口,騎手翻身下馬,腰間的金魚符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是宮裡的內侍省騎士。
“雙經渡先生在嗎?”領頭的騎士聲如洪鐘,手裡舉著一卷明黃的聖旨,“陛下有旨,即刻宣您入宮!”
雙經渡心頭微沉。自張萬貫伏法後,他已許久未被急召入宮。近來朝中雖因邊境秋防有些議論,卻也不至於勞動內侍省騎士傳召。他將醫書輕輕合上,對明心低聲道:“把案上的《時疫論》收好,我去去就回。”明心見他神色平靜,指尖卻在書冊上頓了頓,知道先生心裡已起了波瀾。
隨騎士穿過朱雀大街時,雙經渡瞥見街角的布告欄前圍滿了人,幾個書生模樣的人正對著新貼的告示搖頭歎息。“那是……”他剛要問,騎士已勒住馬韁:“先生莫管閒事,陛下在禦書房等著呢。”馬靴敲擊青石板的聲音急促如鼓,倒讓他想起去年為韋貴妃診病時,她腕間那串東珠手鏈滑過玉鐲的脆響——那時貴妃還在為恩寵煩憂,如今卻已能在佛堂裡靜坐半日了。
禦書房的檀香總帶著一股沉鬱的暖意,與醫館的藥香截然不同。皇帝正背著手站在一幅《萬裡江山圖》前,鬢角的銀絲在燭火下格外顯眼。雙經渡剛要行禮,皇帝已轉過身,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先生免禮,看看這個。”
案上攤著一封八百裡加急的軍報,墨跡因騎馬顛簸暈開了幾處,字裡行間卻透著刺骨的寒意:“北境雁門關守軍突發時疫,發熱嘔吐者日增百數,軍醫束手,恐蔓延全軍……”
“時疫?”雙經渡指尖撫過“發熱嘔吐”四字,眉頭微蹙,“陛下,軍報中可有說,病患是否伴隨腹瀉、肌痛?舌象如何?”
皇帝歎了口氣,從袖中摸出一塊玉佩,摩挲著上麵的裂痕——那是當年征戰時被流矢擊穿的。“昨日收到第一封軍報時,朕已派太醫院院判前去,可今早又來急報,說院判也染了病,如今軍中上下人心惶惶。”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雙經渡身上,帶著孤注一擲的懇切,“先生去年以‘五運六氣’之法平息城中瘟疫,朕知道,此事非你莫屬。”
雙經渡沉默片刻。他想起二十年前,父親也是作為軍醫奔赴邊關,卻再也沒能回來。母親臨終前攥著父親留下的那本《軍中醫案》,說:“醫者的疆場,不在診室,在需要的地方。”
“陛下,”他抬起頭,目光清明如洗,“《內經》有雲‘上工治未病’,但眼下時疫已發,臣能做的,是‘治已病,防未病’。隻是軍中不比民間,藥材、人手皆需調度,還請陛下允臣三件事。”
“你說。”皇帝眼中燃起一絲光亮。
“其一,臣需帶弟子明心同行,他熟悉藥材炮製,能助臣調配藥劑;其二,請陛下下旨,命太醫院即刻備足黃連、黃芩、蒼術等清熱解毒之藥,由快馬送往雁門關;其三,”雙經渡語氣微頓,“軍中將士多不信禪理,但時疫蔓延,心亂更甚病亂,臣懇請陛下允臣攜帶《金剛經》刻本,或許能安定軍心。”
皇帝一怔,隨即朗聲笑道:“先生既以醫道立世,又以禪心渡人,這三件事,朕都準了!明日卯時,朕派禁軍護送你出城,務必……保重自身。”最後四字說得極輕,倒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離開皇宮時,夜色已濃。街燈如豆,映著雙經渡的身影格外單薄。明心正提著燈籠在醫館門口張望,見他回來,忙迎上去:“先生,宮裡出了什麼事?”
雙經渡推開醫館的門,藥香撲麵而來,驅散了些許寒意。“明心,”他從書架上取下那本《軍中醫案》,封麵已被磨得發亮,“收拾行囊吧,我們要去雁門關。”
明心手中的燈籠晃了晃,燭火險些熄滅。“雁門關?可是那裡……”他聽說過,北境苦寒,且正在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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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疫。”雙經渡翻開醫案,父親的字跡力透紙背,“你看這裡,父親當年在軍中學到的‘艾草熏營法’,或許這次能用得上。”他指尖劃過“營中每三日一熏,可避穢氣”一行,忽然想起父親曾說,軍中的艾草比家裡的更烈,燒起來能嗆得人眼淚直流,卻能把帳篷裡的瘴氣都趕跑。
收拾行囊時,明心看著先生把那本《金剛經》仔細包好,又將銀針、脈枕一一裝箱,忍不住問:“先生,軍中將士都是些糙漢子,會聽禪理嗎?”
雙經渡將一小包曬乾的野菊花塞進包袱——那是母親教的,旅途勞頓,泡些菊花能清頭目。“《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他微微一笑,“我們不是去講禪,是去讓他們知道,心不亂,病就亂不了。就像這野菊,生在野外,經風曆雨,不也開得好好的?”
夜半時分,醫館的燈還亮著。雙經渡坐在案前,寫下兩封信,一封給李修遠,托他照看醫館;另一封給晉王,信中隻抄了《金剛經》裡“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見種種色”一句——他知道,晉王近來雖潛心休養,但對儲位的執念仍在,或許這句話,能讓他明白,真正的光明,不在高位,在心裡。
窗外的風更緊了,卷著落葉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明心揉著惺忪的睡眼進來,見先生還在燈下忙碌,輕聲道:“先生,該歇息了,明日還要趕路。”
雙經渡點點頭,將兩封信仔細封好,放在案頭。他想起父親那本醫案的最後一頁,畫著一幅小小的雁門關地圖,旁邊寫著:“醫者如渡,船在己身,岸在人心。”
雁門關的時疫究竟是何種病症?雙經渡帶著弟子前往,又會遇到怎樣的艱難險阻?想知道《雙經問渡》的後事如何嗎?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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