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集葦莖救肺
渭水渡口的晨霧還未散儘,雙經渡已跟著那隊商旅踏上西行的路。商隊領頭的是個精瘦的漢子,姓趙,臉上刻著常年風霜留下的溝壑,見雙經渡背著藥箱,一路總忍不住多問幾句:“先生,您看我們這隊伍裡的病號,真能靠著河邊那蘆葦治好?”
雙經渡正蹲在路邊,指尖撚著一株剛采的葦莖。這葦莖青綠中帶著點枯黃,截麵處滲出清潤的汁水,他放在鼻尖輕嗅,一股淡淡的清苦氣漫開來。“趙頭領,《金匱要略》裡說‘葦莖湯治肺癰,咳唾膿血’,這葦莖看似尋常,實則能清肺熱、利水道,正是治肺癰的要藥。”他抬頭時,晨光剛好穿過薄霧落在他臉上,眼神裡帶著篤定,“隻是得采那新鮮粗壯的,藥效才足。”
說話間,隊伍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雙經渡快步走過去,見一個穿藍布短打的後生正扶著樹乾彎腰喘息,袖口沾著點點暗紅的血跡。後生叫阿福,才十六歲,跟著叔父跑商隊,三天前開始咳,昨天竟咳出血來,嚇得整夜沒合眼。
“讓先生看看。”趙頭領粗聲粗氣地招呼著,伸手想把阿福扶直,卻被雙經渡攔住。
“彆動他,讓他緩緩。”雙經渡半蹲下來,輕聲道,“張口我看看舌苔。”
阿福哆嗦著張開嘴,舌麵紅得像燃著小火苗,苔卻薄得幾乎看不見。雙經渡又伸手按在他腕脈上,指尖下的脈搏跳得又快又急,像擂鼓似的。“脈數而實,舌紅苔薄,咳唾膿血,確是肺癰。”他收回手時,眉頭微蹙,“再拖下去,恐要潰膿穿孔。”
阿福的叔父在一旁聽著,臉都白了:“先生,這…這還有救嗎?我們帶的藥都吃完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有葦莖在,就有救。”雙經渡站起身,望向河邊那片茂密的蘆葦蕩,“趙頭領,勞煩讓兩個精壯的弟兄跟我去采葦莖,越多越好。”
趙頭領當即點了兩個漢子,跟著雙經渡往河邊走。蘆葦蕩裡的露水打濕了褲腳,冰涼的潮氣順著布料往上鑽。雙經渡卻像不覺著冷,專挑那些莖稈挺直、葉片翠綠的蘆葦下手,用隨身攜帶的小刀齊根割下,還不忘教那兩個漢子:“看這節,間距勻的,芯裡不空的,才是好的。”
割了約莫半捆,他忽然停住腳,指著一株蘆葦根部:“你們看,這根須旁長的是什麼?”
兩個漢子湊過去,見是幾株貼地而生的小草,葉片圓圓的,邊緣帶著鋸齒,開著細碎的白花。“這…這不是婆婆丁嗎?田埂上到處都是。”其中一個漢子撓撓頭。
“正是蒲公英。”雙經渡彎腰采了一把,根莖斷裂處冒出白色的乳汁,“這草能清熱解毒、消腫散結,和葦莖配在一起,治肺癰更得力。”他把蒲公英塞進藥箱,又道,“再找找有沒有薏苡仁,若是能尋到,這方子就更全了。”
誰知這話剛說完,就見阿福的叔父提著個布袋子跑過來,老遠就喊:“先生!您看這是不是您要的薏苡仁?”袋子裡裝著半袋灰白相間的顆粒,圓滾滾的,正是薏苡仁。
“你怎麼會有這個?”雙經渡又驚又喜。
“這是俺家婆娘給帶的,說煮水喝能祛濕,路上一直沒舍得吃。”叔父搓著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先生要是能用,全拿去吧,隻要能救阿福。”
雙經渡接過布袋,指尖觸到薏苡仁堅硬的外殼,心裡忽然一暖。他點點頭:“夠了,有這些,藥就能配了。”
回到商隊歇息的土坡下,雙經渡找了塊平整的石頭當灶台,用三塊石頭支起個陶罐,又讓漢子們拾來乾柴。他先把葦莖切成寸段,和薏苡仁一起放進罐裡,加了河水,生火煮沸。火苗舔著罐底,發出“劈啪”的聲響,水汽嫋嫋升起,帶著葦莖的清苦氣。
趁煮藥的功夫,他走到那些患病的商旅中間。除了阿福,還有三個漢子也在咳,隻是沒咳血,隻是痰裡帶著腥氣。其中一個黑臉漢子歎道:“先生,俺們這病,會不會是招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前幾天路過那片荒墳,夜裡就聽見鬼哭…”
這話一出,幾個病患都變了臉色,連旁邊幫忙拾柴的漢子也停下了手。雙經渡卻笑了笑,指著陶罐裡翻滾的葦莖:“諸位可知,這蘆葦生在水邊,任風吹雨打,卻總能紮根泥土,歲歲枯榮?”
眾人愣愣地看著他,不知他想說什麼。
“《金剛經》裡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這病不是鬼祟,是濕熱鬱在肺裡,就像蘆葦蕩裡積了死水,久了會發臭。”雙經渡的聲音不高,卻像清泉流過石灘,“我們用藥把這‘死水’排出去,再讓心定下來,病自然就好了。”
他蹲在黑臉漢子身邊,見他手裡攥著塊護身符,邊角都磨破了。“你這護身符,是求來保平安的?”
漢子點點頭,聲音發緊:“是在廟裡求的,花了三兩銀子呢,怎麼還是生病了…”
“平安不在符上,在心裡。”雙經渡拿起他的手,輕輕掰開,“你夜裡總想著鬼哭,心神不寧,肺火就更旺,這病怎麼好得快?不如試著把心放在這藥香上,聞著這葦莖的氣,想著它在幫你清肺,或許會好些。”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漢子半信半疑地鬆開手,果然往陶罐那邊湊了湊,深吸了口氣。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藥香真有魔力,他咳得竟沒剛才那麼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