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見他語氣平靜,倒愣了一下,收了刀,不耐煩地說:“有話快說,彆耽誤老子回府複命。”
“刺史大人要趕我走,是怕我治不好病,還是怕我治好了病?”雙經渡問。
差役臉色微變:“胡說什麼?自然是你妖言惑眾,留著礙事!”
“哦?”雙經渡微微挑眉,“可這破廟裡,已有六十餘人退燒好轉,官爺方才進來時,想必也看到了。若是妖言惑眾,為何能讓垂危者好轉?”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流民:“再者說,如今虢州城裡,溫瘧肆虐,州府醫官束手無策,百姓隻能等死。我雖不才,卻能讓一些人活下去。刺史大人此時趕我走,是想讓這些人重新回到等死的境地嗎?”
這話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心上。剛剛燃起的生的希望,似乎一下子就要被這道命令掐滅。幾個婦人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來,懷裡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的悲傷,跟著哭出聲。
那差役被問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卻想不出反駁的話。他其實也知道,這半個月來,城西破廟確實沒死幾個人,反而有不少人能走能動了,比起城裡其他地方每日都有人抬出去埋,已是天壤之彆。可刺史有令,他隻是個跑腿的,哪敢質疑。
“少廢話!”他索性耍起無賴,“刺史大人說了,你若不走,就是與官府作對。到時候彆說你,就是這破廟裡的人,一個都彆想好過!”
這話一出,剛剛平複些的人群又騷動起來。恐懼像藤蔓一樣纏上每個人的心頭——他們不怕病死,卻怕官府的刀。這些日子,州府為了“防疫情蔓延”,連疑似染疫的人家都敢一把火燒了,真要動起手來,他們這些流民哪裡是對手。
周老婦的身子晃了晃,臉上的憤怒漸漸被恐懼取代,卻還是咬著牙,沒讓自己退開。
雙經渡看在眼裡,心裡輕輕歎了口氣。他知道,跟這些差役講道理是沒用的,他們隻認上麵的命令。真正能做決定的,是那個躲在州府裡,隻想著自保的刺史。
他上前一步,目光直視那差役:“三日內離境,是嗎?”
差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鬆口,愣了一下,隨即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算你識相。三日之後,若還在虢州地界,休怪我刀不留情。”
“我知道了。”雙經渡淡淡道,“請回吧,轉告刺史大人,三日內,我自會給州府一個答複。”
那差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信他會這麼聽話,卻也不想再多糾纏,哼了一聲,翻身上馬,帶著另外兩個差役揚塵而去。馬蹄聲漸漸遠去,留下一地狼藉的塵土。
曬穀場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幾個孩子的哭聲斷斷續續地飄著。
“先生,你真要走嗎?”石生抓住雙經渡的衣袖,聲音裡帶著哭腔,“你走了,我們怎麼辦?那些還沒好的人怎麼辦?”
周老婦也看著他,眼裡滿是懇求:“先生,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們就真的隻能等死了。”
“是啊先生,彆走!”“想想辦法啊先生!”
人群又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懇求著,絕望像烏雲一樣籠罩在每個人臉上。
雙經渡看著他們,這些日子,他看著他們從絕望到生出希望,看著他們互相扶持著煎藥、照顧病人,看著他們眼裡重新燃起對生的渴望。他想起《黃帝內經》裡說的“天地之大德曰生”,又想起《金剛經》裡的“眾生皆苦,我當渡之”。他若走了,這剛剛燃起的火苗,怕是真的要滅了。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等喧鬨聲漸漸平息,他才緩緩開口:“大家放心,我不會就這麼走的。”
石生眼睛一亮:“先生,你有辦法?”
雙經渡點了點頭,目光望向州府的方向,眼神沉靜而堅定:“刺史大人怕擔責,才想趕我走。可他更怕的,是溫瘧蔓延到府衙,怕自己也染上疫病。隻要讓他明白,留下我,才是保住他自己的唯一辦法,他自然會收回成命。”
“可……可他是刺史啊,哪會聽我們的?”一個流民小聲說。
“他會聽的。”雙經渡語氣篤定,“因為我手裡有他想要的東西——控製溫瘧的法子。”
他轉身走向破廟,留下滿場錯愕的流民。石生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握緊了手裡的銅刀,快步跟了上去。周老婦看著兩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曬穀場裡那些期盼的眼神,慢慢挺直了佝僂的腰。
陽光越升越高,照在破廟的瓦頂上,反射出細碎的光。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每個人心裡都隱隱覺得,這場和溫瘧、和官府的較量,還沒結束。
雙經渡能說服刺史嗎?他手中的法子真能起作用嗎?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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