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色已經大亮。
趙九承雙手一勾,再用力一撐,就鑽出了天窗。他站在車廂頂上,向四周觀察了一下,然後對車廂裡說:“大家把行李準備好,我一個個地拉你們上來。”
車廂裡的眾人商量後,決定先讓女士上。方青怡站在車廂地板上,托著林允嬌,幫她往第一層布包上爬。
張可背著自己的小包袱,挎著小黑包,搶先爬上了布包,回頭要拉林允嬌,被林允嬌紅著臉拒絕,張可笑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顧這個。要是換了雙顯哥哥來拉,恐怕你就……”林允嬌氣他胡說,乾脆拉了他的手,爬上了布包。
放開張可的手,林允嬌心思微動,暗想:“他的手倒也平滑,平時一定不做什麼粗活兒。”
張可沒有多想,把一隻手伸給趙九承,雙腳一蹬,用另一隻手勾住了天窗口,趙九承再接住他的雙手,慢慢地把他拉出了天窗。
上了車廂頂,張可見車廂裡空出了些空間,隨即俯下身去,讓冷雙顯、劉斛梗和林中鎬再搬一個布包到天窗下墊腳,方便下麵的人出來。
車廂頂上,趙九承拉住張可,讓他順著車廂的邊緣,慢慢滑到地麵上。緊接著,林允嬌等人連同行李,也一一出了天窗。
張可在地麵上,笑著讓林允嬌先下,林允嬌不肯,讓張可先接了方青怡,自己才慢慢地滑下,讓方青怡接她落地。
看著人和行李都已落地,冷雙顯和趙九承商量後,辨明了方向,朝著車站外圍走去。
冷雙顯和張可走在眾人的最後。剛剛脫離了險境,冷雙顯的心情一下放鬆了下來,想起張可教自己吹的《送彆》,問道:“小屁孩兒,你打算送彆我們,留在天津不走了?”
張可聽他這樣叫自己,有點開心,笑道:“還沒有想好,不過,我知道你要去北平。”冷雙顯一愣,隨即笑著說:“小壞蛋,那天你讓我把小黑包交給林中鎬,原來是一箭雙雕,既解了你的困局,又探明了我的去向。”張可笑道:“讓你做事,那是看得起你,一般人我還懶得說呢。”
冷雙顯說道:“想知道我的去向,你乾嘛不直接問?不妨告訴你,我這次去北平,是受人之托,到香山見一個學界前輩。”張可聽了,遲疑地應道:“啊……哦……,學界前輩?雙顯哥哥,也許我們真要分手了!能和我說說你自己嗎?”
冷雙顯看他神色憂鬱,想必是臨近分彆,有點不舍,也被他觸動了。
冷雙顯發現:這幾天相處下來,自己也十分喜歡張可,覺得他和自己心意相通,想到就要分手,確實有點不舍。於是,就對他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又把自己畢業後立誌從教,去花露南崗小學應聘的事,告訴了他。
張可聽了,拉了拉冷雙顯,歎了一口氣說:“雙顯哥哥,走慢點,我有好多話和你說。”冷雙顯放慢腳步,他們兩人遠遠地落在了眾人的後麵。
張可接著說:“你還記得吧,李站長說過,浦口火車站向北開的客運火車,要給軍方征用三天嗎?”冷雙顯點頭,張可繼續說:“最近,北方局勢吃緊,日軍調動頻繁,浦口站北向的客運火車被軍控,天津站作為津浦鐵路的起點,恐怕也不會例外。從我們出發的那一天算起,直到現在,整整過去了三天,而火車從浦口站開到天津站,要用兩天時間,那麼天津站的軍控,應該是從昨天開始的,加上今天,往後至少還有一天。”
冷雙顯接口說:“也就是說,天津火車站也要軍控三天,現在去客運站找李站長安排的人,應該沒什麼用,何況他也沒來給我們開門,下麵能不能幫忙,還難說呢。”
張可聽了,點頭說:“是的,果真如此的話,天津到北平的火車,也有可能被軍控。兩天以後,積累了三天去北京的乘客,就會拚命地擠火車,我們這麼多人,花三到四天能擠上去,就已經不錯了。”冷雙顯一想:“軍控兩天,擠車四天,就過了香山的立冬之約了。”
張可又說:“我們可以兵分兩路,一方麵聯係那個人,一方麵去天津城裡想辦法。”冷雙顯聽了點頭。
說話間,眾人已經繞出了車站,到了站前廣場,果然見火車站四麵都拉了警戒線,不讓任何人進入。
眾人隻得停在路邊,林允嬌見大家又饑又渴,看到路邊有茶湯和炸果頭兒,就去買了來,分給大家吃。
吃喝之間,冷雙顯讓劉斛梗取出裝有信和計劃書的牛皮袋,放在了自己身上,並吩咐他:“我去天津城,想辦法去北平,如果這裡有去北平的火車,你就先上去,不要等我,直接去香山;如果沒有,等我從天津回來再說。”劉斛梗聽了,點頭答應。
吩咐完劉斛梗,冷雙顯去和林允嬌他們道彆,林允嬌取出一張名片,在上麵寫了幾筆遞給他,冷雙顯收下,也把自己在南京的地址告訴了她。
張可站在一旁,突然叫了聲冷雙顯,然後對他擠眉弄眼。
冷雙顯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好像有幾個陌生人在盯著張可,接著,就聽張可莫名其妙地說:“天津的煎餅餜子,狗不理的包子,桂發祥的大麻花,好吃得讓人等不及坐下,站著就能吃完了……”說到這兒,他猛地站了起來,把小黑包扔給了林中鎬,拉著冷雙顯就往天津城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