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軍糧之謎_寒旌映長安:從北府小卒到天下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8章 軍糧之謎(1 / 1)

孫恩授首,“水仙”邪教的覆滅並未給三吳帶來立時的安寧。流寇、潰兵、嘯聚山林的零星“長生人”餘孽依舊為禍鄉裡。北府軍主力在劉裕的統帥下,正如同巨大的戰爭機器,一邊清剿殘敵,一邊迅速將觸角伸向這片飽經蹂躪的土地,將控製權牢牢抓在手中,同時為下一步更宏大的目標指向建康的桓玄,或是更遠的北伐)積聚力量。

陳衍背部的鞭傷在水牢的浸泡下反複潰爛,高燒幾度將他推向鬼門關。或許是命不該絕,又或許是北府軍需要每一個還能喘氣的“炮灰”,他最終被軍醫草草處理了傷口,丟回了死士營——一個比水牢稍好,但同樣朝不保夕的所在。嬰兒的下落,依舊如同石沉大海,每次向負責看押俘虜的軍吏打聽,得到的隻有粗暴的嗬斥和模糊的推脫。這份牽掛,成了支撐他在傷痛和屈辱中活下去的唯一執念。

死士營的任務變得瑣碎而繁重:清理戰場上的屍骸往往是挖萬人坑草草掩埋)、修複被破壞的道路橋梁、為後續主力部隊轉運物資、看守臨時糧倉和俘虜營…陳衍因為識字這點在死士營中頗為罕見),被分配到了糧倉,負責協助一個名叫王麻子的老軍吏,清點、記錄、看守堆積如山的糧秣。

這座塢堡的糧倉高大陰森,巨大的木架上堆滿了鼓囊囊的麻袋,空氣中漂浮著陳米和灰塵的味道。王麻子是個老兵油子,臉上坑窪,眼神渾濁,對陳衍這個帶著“妖賊文書”烙印的“罪卒”沒什麼好臉色,隻把他當個會寫字的苦力使喚。

這日,幾艘吃水頗深的海船在重兵押送下,悄然駛入了塢堡旁新近清理出來的簡陋碼頭。船上卸下的並非軍械,而是一袋袋沉重的糧食。王麻子帶著陳衍和幾個雜兵前去接收、清點、入庫。

“手腳麻利點!這可是救命的糧!耽誤了劉將軍的大事,砍了你們的腦袋都不夠賠!”負責押運的軍官是個麵皮白淨、眼神卻異常淩厲的年輕人,穿著北府軍中層軍官的皮甲,但氣質與尋常行伍之人迥異,更像是門閥子弟或心腹幕僚。他姓周,人稱周參軍。

糧食被一袋袋扛進糧倉。陳衍負責記錄數量。他注意到這些糧袋的異樣:麻袋的質地和封口方式,與江南本地常見的糧袋截然不同。它們更粗糙,編織的紋路帶著一種異域感,顏色也更偏黃褐,像是用某種熱帶植物的纖維製成。更關鍵的是,麻袋的封口處,赫然烙印著一個奇特的標記——那是一個扭曲的、如同蛇形盤繞的符號,中間隱約有火焰升騰的圖案!

陳衍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個符號,他見過!而且刻骨銘心!

在孫恩“長生人”的核心營地,那些儲存著最寶貴物資如從南洋交易來的部分奢侈品、特殊藥材,甚至是從“登仙”儀式上搜刮的“貢品”)的倉庫門上,就烙印著這個符號!這是孫恩集團與南洋很可能是林邑、扶南等地)進行秘密貿易時使用的專屬印記!它代表著肮臟的交易、掠奪的財富和無數葬身大海的奴隸!

“周參軍…”陳衍強壓住心頭的驚濤駭浪,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指著糧袋上的標記問道:“這…這糧袋上的印,看著好生奇特,不似我朝之物?”

周參軍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錐子,瞬間刺向陳衍。他上下打量著這個麵色蒼白、背脊微駝、穿著死士營破爛號衣的年輕人,眼神中充滿了審視和毫不掩飾的輕蔑:“你一個罪卒,管得倒寬!做好你的事,記好你的數,不該問的彆問!活膩歪了?”

旁邊的王麻子趕緊捅了陳衍一下,低聲罵道:“作死啊你!周參軍的事也是你能打聽的?快乾活!”他顯然知道些什麼,卻諱莫如深。

陳衍低下頭,不敢再問,但心中的疑雲卻如同海上的風暴,越來越濃烈。孫恩已死,他的秘密貿易渠道按理說應該斷絕。為什麼這些帶著“長生人”專屬印記的南洋糧袋,會出現在北府軍的糧倉?而且是由劉裕的心腹參軍親自押運?

接下來的幾天,陳衍利用清點、搬運的機會,更加仔細地觀察這些南洋糧。他發現這些糧食主要是稻米,但米粒細長,顏色偏暗,口感也較硬,與江南本地稻米明顯不同,確係南洋品種。數量極其龐大,足以支撐一支大軍數月之需。更讓他心驚的是,在搬運過程中,他偶爾能從糧袋破損的縫隙中,看到夾雜其中的一些細微異物:幾粒顏色豔麗的南洋胡椒、一小片曬乾的芭蕉葉碎片,甚至…在一次搬運時,一袋糧底部破裂,漏出的米粒中,赫然混著一小片染著暗褐色汙漬、質地特殊的麻布碎片!那布料的紋路和顏色,陳衍同樣認得——這是孫恩亂軍裹挾流民時,那些被擄走準備販賣至南洋為奴的婦孺身上穿的“囚衣”!

線索像碎片一樣在陳衍腦中拚湊:南洋糧、“長生人”印記、夾雜的南洋特產、奴隸的衣物碎片…答案呼之欲出!北府軍,或者說劉裕的勢力,正在接收甚至可能繼承了孫恩留下的、通往南洋的隱秘貿易渠道!用金銀?用繳獲的物資?還是…用江南的某些“資源”在交換這些救命的軍糧?聯想到孫恩集團曾經猖獗的人口販賣,一個極其黑暗的猜測讓陳衍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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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深夜,輪到陳衍和王麻子值夜。糧倉內隻有幾盞昏暗的油燈,光影搖曳。王麻子裹著破毯子,縮在角落打盹。陳衍靠在一堆糧袋上,毫無睡意,目光掃過那些在陰影中如同小山般堆積的南洋糧袋,仿佛看著一群沉默的、帶著血腥味的怪物。

“王老哥…”陳衍壓低聲音,試探著開口,“這些南洋糧…來得可真及時啊。若無此糧,大軍怕是要餓肚子了。”

王麻子睜開惺忪的睡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含糊道:“哼,及時?拿命換的罷了…”

“拿命換?”陳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誰的命?我們死士營的命不值錢,也換不來這麼多糧吧?”

王麻子似乎被勾起了話頭,又或許是覺得陳衍這個“將死之人”知道也無妨,他湊近了些,帶著濃重的口臭,聲音壓得極低:“小子,你當過妖賊的文書,也算見過點‘世麵’。你以為孫恩那妖道死了,他那些通海的路子就斷了?海上的大船主們,管你天師還是將軍?他們隻認錢,認貨!”

他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複雜的光,混雜著敬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咱們劉將軍…英明神武!可再英明,手裡沒糧,拿什麼養兵?拿什麼打仗?建康城裡那些高高在上的門閥老爺們,會痛快給糧?呸!指望他們,不如指望海裡蹦出米來!”

王麻子用下巴點了點那些南洋糧袋:“海路,是現成的路子。孫恩沒了,船主們總要找新主顧。咱們有人,有刀,占了這出海口…這買賣,不就接著做下去了?至於換糧的錢貨從哪裡來…”他嘿嘿乾笑了兩聲,帶著一種殘酷的麻木,“打仗…總有些‘多餘’的人,總有些‘用不上’的東西…海那頭,可稀罕著呢…”

多餘的人?用不上的東西?!

陳衍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王麻子的話如同重錘,徹底證實了他最黑暗的猜想!北府軍,這支被無數流民視為“王師”的軍隊,為了維持龐大的戰爭機器,為了軍糧,正在暗中默許甚至參與著一條延續自孫恩的、肮臟的人口販賣鏈條!用江南的流民、俘虜,甚至可能是那些在戰爭中失去依靠的婦孺,去換取南洋的糧食!劉裕,那個在灞橋與他折柳送彆的“阿兄”,那個即將逐鹿天下的梟雄,對此心知肚明,甚至可能是背後的默許者乃至主導者!為了他的霸業,這些“代價”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這…這不是和孫恩…”陳衍脫口而出,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閉嘴!”王麻子猛地捂住陳衍的嘴,眼中凶光畢露,緊張地看向門口,“你想死彆連累老子!孫恩是妖賊!咱們劉將軍是奉天討逆!能一樣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懂不懂?這些糧,救活了多少北府將士的命?沒有這些糧,死的人更多!這世道,能活下來就不錯了,管他用什麼法子!你…你給老子把嘴閉嚴實了!敢亂嚼舌根,不用上頭動手,老子先弄死你!”

王麻子惡狠狠地警告著,重新裹緊毯子,背對著陳衍,不再言語。但那急促的呼吸和緊繃的身體,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糧倉內重歸死寂,隻有油燈燈芯燃燒的劈啪聲。陳衍僵在原地,渾身冰冷,如墜冰窟。他望著眼前堆積如山的“軍糧”,那帶著“長生人”印記的麻袋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一張張扭曲的鬼臉,無聲地嘲笑著他。

他想起會稽城外被虐殺的嬰兒,想起鹽場奴隸營的絕望,想起被迫參與“分胙宴”的屈辱,想起水牢的黑暗,想起灘頭那酷似贈嬰婦人的老婦…他本以為孫恩覆滅,是正義的勝利。可如今,他發現,驅散了“長生人”的邪霧,露出的卻是另一張同樣猙獰、披著“王師”外衣的貪婪麵孔。所謂的正義,在冰冷的現實和龐大的軍需麵前,竟是如此脆弱和虛偽!

這堆積如山的南洋糧,每一粒米,似乎都浸染著無聲的鮮血和淚水。它們喂養著北府軍的士卒,支撐著劉裕的霸業,也同時碾碎了陳衍心中對“王師”最後一點殘存的幻想。亂世如洪爐,不僅熔煉血肉,也在熔煉著人心和道義。他抱著膝蓋,蜷縮在冰冷的糧袋旁,仿佛被這巨大的黑暗和荒謬徹底吞噬。懷中那虛無的嬰兒重量,此刻重逾千斤,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前路茫茫,何處才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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