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鹽梟暗流_寒旌映長安:從北府小卒到天下共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47章 鹽梟暗流(1 / 1)

甕城血戰的傷痛尚未平複,“寒門義卒”的稱號帶來的短暫榮光也未能驅散穢營的陰霾。陳衍肩胛骨下的箭頭雖已取出,但傷口深可見骨,稍一用力便鑽心地疼。然而,未等他喘息,一道來自劉鐘的密令便將他從病榻上喚起——參與一次針對私鹽販子的秘密攔截行動。行動地點遠離戰場核心,目標也非叛軍,這本身就透著蹊蹺。

此刻,木箱被士兵撬開。裡麵並非預想中的金銀珠寶,而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用厚厚油布包裹的塊狀物。剝開油布,借著火把昏黃的光線,露出的竟是雪白晶瑩、顆粒粗大的上等官鹽!數量之多,足以供應一支大軍數月之需!

“鹽!全是鹽!”一個士兵忍不住低呼。

“好大的手筆!”何無忌臉色陰沉,抓起一把鹽,任由那晶瑩的顆粒從指縫間簌簌落下。

陳衍的目光卻被鹽塊上清晰的印記吸引——那是一個用特製模具壓出的徽記:一隻昂首展翅的玄鳥,爪下踏著祥雲!這個徽記,他曾在琅琊陳氏的族譜和重要文書上見過類似的簡化版!這是頂級門閥,琅琊王氏獨有的家族徽記!

“琅琊王氏…”劉鐘的聲音在寒風中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他拿起一塊印著玄鳥徽記的鹽塊,用手指摩挲著,“前線將士浴血廝殺,鹽糧短缺,每日黍粥淡而無味,凍瘡裂口連鹽都舍不得敷…後方的高門顯貴,倒有閒心用軍需船運私鹽,發國難財!”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壓抑的怒火。

負責押船的鹽梟頭目,一個獐頭鼠目、渾身濕透的中年人,被士兵粗暴地按跪在地上,抖如篩糠:“軍…軍爺饒命!小的…小的隻是跑船的!什麼都不知道啊!這貨…這貨是東家讓運的,說是…說是尋常商貨…”

“放屁!”何無忌一腳將鹽梟踹翻,“軍用快船,深夜潛行,藏匿私鹽!還敢狡辯!說!買家是誰?運往何處?接應的是哪路人馬?!”

鹽梟頭目磕頭如搗蒜,涕淚橫流:“小的真不知買家名號…隻…隻知是江北的大人物…接應的船掛著‘徐’字旗…約定在瓜洲渡交割…”

“江北?‘徐’字旗?”劉鐘與何無忌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江北是桓玄控製區,“徐”字旗,極可能指向桓玄麾下大將徐道覆!這意味著什麼?琅琊王氏,這個在東晉朝廷根深蒂固的門閥,竟然在暗中向篡位的桓玄勢力走私軍需命脈的食鹽?!這不僅僅是走私,這是通敵!是資敵!

一股寒意順著陳衍的脊背爬升。他原以為隻是普通的門閥貪腐,卻沒想到牽扯出如此駭人的通敵大案!這足以震動朝野,引發一場針對琅琊王氏的腥風血雨!

然而,劉鐘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澆滅了陳衍心中那點微弱的、對“正義”的期待。

“此事,到此為止。”劉鐘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環視在場眾人,目光尤其在陳衍臉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將他此刻的表情刻入腦海。“查獲私鹽一事,列為軍中絕密。任何人泄露半句,軍法從事,誅連三族!”

“什麼?!”何無忌第一個忍不住,踏前一步,急聲道:“參軍!這可是琅琊王氏通敵的鐵證!豈能…”

“何將軍!”劉鐘厲聲打斷,眼神銳利如刀,“證據?什麼證據?這些鹽上有寫琅琊王氏的名字嗎?一個鹽梟的攀咬,能扳倒根深蒂固的門閥嗎?就算能,然後呢?建康朝廷現在是誰的朝廷?是桓玄的!我們去向誰告發?告發了,除了打草驚蛇,除了讓建康城血流成河,除了讓桓玄借此清洗異己、進一步坐大,還能得到什麼?!”

他指著那幾箱白花花的官鹽,語氣冰冷而現實:“我們現在缺什麼?缺鹽!缺糧!缺餉!缺打造軍械的資財!將士們在挨餓受凍!拿著這些鹽,我們能救多少兄弟的命?能換多少急需的糧秣?能讓多少把刀更快,多少副甲更堅?!”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梟雄特有的冷酷和務實,“扳倒王氏,是以後的事。現在,活下去,積蓄力量,討伐桓玄,才是根本!這些鹽…就是天賜的軍資!”

何無忌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顯然內心極度掙紮,但最終,他頹然鬆開了手,沉重地低下了頭。他明白劉鐘或者說劉裕集團)的選擇是殘酷卻最現實的。

劉鐘不再看何無忌,轉向負責押送的軍官:“鹽梟及其心腹,就地處理乾淨,沉江。船鑿沉。其餘船工,打散充入苦役營,嚴加看管。這些鹽…”他頓了頓,“分作三份。一份,秘密運回大營,充作軍需。一份,就地分給參與行動的將士,作為封口和犒賞。最後一份…”他目光掃過陳衍,“陳什長,你帶幾個人,負責押運回京口,交給趙司馬入庫。如何‘入庫’,趙司馬自會安排。”這最後一句,意味深長。顯然,趙德那裡,也是“分贓”鏈條上的一環。

“末將卑職)遵命!”軍官和陳衍同時應聲。陳衍的聲音有些乾澀。

士兵們開始默默地執行命令。鹽梟絕望的哀求被堵住,很快消失在冰冷的江水中。沉重的鹽箱被重新封裝,抬上準備好的小車。一袋袋分量不輕的鹽包,也被分發給參與行動的士卒們。拿到鹽包的士兵,臉上沒有喜悅,隻有一種沉重的、略帶惶恐的沉默。他們知道,自己接過的不僅是鹽,更是一份無法言說的秘密和沾血的“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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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衍也分到了一小袋鹽,沉甸甸的,壓在他的手心,卻如同烙鐵般滾燙。他看著那些白花花的鹽被分裝、被運走,看著士兵們麻木地接過“封口費”,看著劉鐘和何無忌在火把光影下晦暗不明的臉,心中充滿了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失望。

這就是“王師”?

這就是他效力的北府軍?

為了生存,為了霸業,可以默許分贓,可以掩蓋通敵,可以將正義和真相沉入冰冷的江底?

他抱著自己那份鹽,如同抱著一個燙手的山芋,渾渾噩噩地跟著運送最後一批鹽的車隊返回京口大營。夜色深沉,寒風刺骨,車輪碾壓著凍土,發出單調而沉重的聲響。

回到穢營那破敗的駐地時,天色已蒙蒙亮。營地裡一片死寂,隻有壓抑的咳嗽聲和痛苦的呻吟。陳衍疲憊地將鹽袋丟在自己的破草鋪上,傷口在顛簸中隱隱作痛,心頭的壓抑更甚。

就在這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嬰兒的微弱啼哭聲隱約傳來,伴隨著王嬸照看嬰兒的寡母)焦急無助的哀泣:“老天爺啊…救救這孩子吧…燒得滾燙…一點鹽都沒有…連點鹽水都喂不了啊…”

陳衍猛地一震!他循聲望去,隻見王嬸抱著那個瘦小的嬰兒,跪在窩棚角落,哭得肝腸寸斷。嬰兒的小臉燒得通紅,嘴唇乾裂起皮,氣息微弱,每一次啼哭都耗儘力氣,小小的身體在繈褓中痛苦地抽搐著。營地裡彌漫的疫病咳血瘟)顯然也波及了這個脆弱的小生命!

陳衍的心瞬間被揪緊!他衝過去,摸了摸嬰兒滾燙的額頭,那溫度燙得嚇人!王嬸哭訴著:“…軍醫營也沒鹽了…說是都被上頭調走了…沒有鹽水擦身降溫…沒有淡鹽水補充…這娃兒…這娃兒快撐不住了…”

鹽!

救命的鹽!

就在他的草鋪上,有一袋剛剛分來的、沾著不義之血的官鹽!

陳衍僵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一邊是軍令如山、絕不可動用的“贓物”,是足以讓他掉腦袋的秘密!一邊是懷中這奄奄一息、無辜的小生命,是他在這煉獄中唯一無法割舍的牽掛!

道德的天平在瘋狂搖擺。劉鐘冰冷的警告猶在耳邊。何無忌那壓抑著憤怒卻不得不屈服的眼神在眼前閃現。趙德貪婪的嘴臉,王鐵頭監視的目光…還有那鹽梟被沉江時絕望的嗚咽…

然而,嬰兒那微弱卻如同燒紅鐵絲般灼燙他心臟的啼哭聲,和王嬸絕望的哀求,最終壓垮了一切。

陳衍的眼神在劇烈的掙紮後,猛地變得決絕。他不再猶豫,轉身衝回自己的草鋪,一把抓起那個沉重的鹽袋!他粗暴地撕開袋口,抓出滿滿一大把雪白晶瑩的鹽粒!

“王嬸!快!燒水!化鹽水!”陳衍的聲音嘶啞而急促,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將珍貴的鹽粒倒入王嬸找來的破陶碗裡,又親自去取來還算乾淨的雪水。

王嬸看著那救命的鹽,又驚又喜又怕:“什長…這…這鹽…”

“彆問!快救孩子!”陳衍低吼道,將鹽碗塞到王嬸手裡,自己則用破布蘸著冰冷的雪水,開始小心翼翼地擦拭嬰兒滾燙的額頭、脖頸、腋窩,進行物理降溫。

溫熱的淡鹽水很快化好。王嬸用乾淨的布條蘸著鹽水,一點點浸潤嬰兒乾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喂進去一點點。嬰兒似乎感受到了滋潤,微弱地吮吸著。

陳衍抱著嬰兒,感受著那小小的身體依舊滾燙,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穩了一點點。他坐在冰冷的草鋪上,背靠著潮濕的土牆,肩頭的傷口在動作下隱隱作痛。

他低頭看著懷中昏睡的嬰兒,又看了看地上那個被撕開、已經空癟了大半的鹽袋。雪白的鹽粒撒落了一些在臟汙的草墊上,格外刺眼。

營帳外,寒風嗚咽,如同無數亡魂的哭泣。

營帳內,隻有嬰兒微弱的呼吸聲,和鹽粒在草墊上折射出的、冰冷而微弱的反光。

陳衍緊緊抱著孩子,將臉埋在他滾燙的小小身體旁,肩膀無聲地顫抖著。一滴滾燙的液體,終於忍不住,砸落在嬰兒的繈褓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迅速被滾燙的體溫蒸乾,隻留下一點鹹澀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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