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錢校尉的騎兵衝到山坳入口,馬蹄聲已清晰可聞之際!
鍛造點內,異變陡生!
幾個匠人將大塊鬆脂砸碎,投入石槽中尚未完全冷卻的油汙餘燼裡!
“轟!噗噗噗!”
鬆脂遇熱即燃!瞬間騰起數股雖然不大、但顏色更加詭異混合了殘留魚油和煙灰,呈現黃綠帶黑)的火焰!同時爆發出大量劈啪作響的油泡和更加濃烈的、刺鼻的鬆脂焦糊味!
與此同時,趙鐵錘等人敲響了破鑼舊鼓!聲音雜亂無章,卻充滿了一種原始的、癲狂的節奏!更有人戴上了猙獰的儺戲麵具上次驅趕“龍脈哀鳴”時用過),在幽暗的火光映照下,如同地府鑽出的鬼卒!
陳衍站在中央,將氣息奄奄的王忠扶坐起,又將供奉老魏斷臂的木盒高高舉起!他披散頭發扯散了發髻),臉上抹了幾道淬火留下的油汙,在跳動的詭異火光和嘈雜的鑼鼓聲中,用一種近乎嘶吼、充滿悲愴與狂熱的語調,朝著山坳入口的方向,大聲“吟唱”起來: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弟子誠惶!以肺癆之軀為引,以忠烈殘肢為祭!”
“地火引動天雷火,非為妖孽,實乃神罰煉真金!”
“驅邪祟!鎮妖氛!護我京口生民——!”
“雷神爺顯靈啦——!!!”
他的聲音在鑼鼓和火焰劈啪聲中,顯得格外淒厲、神秘,穿透力極強!
錢校尉帶著騎兵剛衝進山坳,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幾處燃燒著詭異黃綠黑火的小火堆鬆脂餘燼)。
濃烈刺鼻、令人作嘔的煙霧彌漫。
戴著恐怖麵具的“鬼卒”在癲狂地敲鑼打鼓、手舞足蹈。
中央一人披頭散發,高舉一個木盒,扶著個奄奄一息的老者,狀若瘋魔地嘶吼著“雷神”、“神罰”、“祭品”!
更駭人的是,那人手中木盒裡,赫然供奉著一條焦黑、乾枯的——人手臂!
這哪裡是什麼鍛造工坊?分明是一場邪異、血腥、裝神弄鬼的祭祀現場!那衝天的藍焰,就是這邪祭引來的“妖火”?!
一股寒氣從錢校尉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固然凶殘,但對鬼神之說仍有本能的敬畏。眼前這瘋狂、詭異、充滿不祥氣息的場景,遠比發現一個鍛造窩點更讓他心膽俱寒!尤其是那條供奉著的斷臂,讓他瞬間聯想到了亂葬崗和種種恐怖的傳說。
“停!都給老子停下!”錢校尉勒住馬,色厲內荏地大吼,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們…你們在搞什麼鬼?!”
陳衍猛地轉過身,臉上油汙在火光下如同鬼畫符,眼神卻異常“狂熱”地瞪著錢校尉:“軍爺!非是搞鬼!是雷神顯聖!地火引天雷,焚此汙穢之地,煉化神金,以鎮不祥!我等凡夫,正以虔心與祭品,平息神怒,護佑一方!軍爺速退!莫要衝撞了神靈,引來天罰啊——!”他最後一句拉長了音調,如同鬼哭。
配合著他的話語,一個戴著儺麵的匠人故意踉蹌著衝向錢校尉的馬前,手中的破鑼猛地一敲!
“咣——!”
刺耳的鑼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瘮人!那猙獰的麵具幾乎貼到馬臉上!
錢校尉的坐騎受驚,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驚恐的嘶鳴!他身後的騎兵隊伍也一陣騷動,馬匹不安地踏著蹄子。
看著火光中那些“鬼卒”狂舞的身影,聽著那淒厲的“神諭”,聞著刺鼻的怪味,再想到那條供奉的斷臂和傳說中此地“龍脈哀鳴”的不祥…錢校尉的勇氣如同被戳破的皮球,瞬間泄了大半。他臉色發白,額頭滲出冷汗。
“妖…妖人惑眾!”他強撐著罵了一句,卻不敢再上前,“給…給老子看住這裡!不許他們再搞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等…等天亮了,稟報馬大人定奪!”說完,他竟調轉馬頭,帶著驚魂未定的騎兵,如同來時一樣迅速,狼狽地退出了山坳,隻留下幾個士兵在遠處心驚膽戰地監視。
淬火間內,鑼鼓聲漸漸停歇。匠人們摘下儺麵,個個汗流浹背,心有餘悸。陳衍緩緩放下高舉的木盒,看著裡麵老魏的殘臂,又看看身邊咳血不止、幾乎昏厥的王忠,最後望向石槽中那些靜靜躺著、在餘燼微光下流淌著幽藍紋路的暗藍甲片。
幽焰驚城,儺舞惑敵。一場以瘋狂掩飾鋒芒、以鬼神震懾豺狼的險棋,在斷臂與癆病的“祭品”前,竟真的暫時逼退了來勢洶洶的爪牙。這深藍的甲胄,尚未披掛上陣,便已浸透了謊言、犧牲與神鬼莫測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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