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內,七大門閥家主正對著手中那方“傳國玉璽”仿品)心思各異,或欣喜於“重寶”回歸,或疑慮其真偽,或感受到無形的枷鎖。而在城外蔣山深處,寒潭依舊幽靜冰冷,仿佛那夜沉入潭底的“玉璽”從未存在過。
寒潭附近一處被藤蔓和巨石巧妙遮蔽的山坳入口。劉裕、劉穆之、陳衍三人悄然出現。劉穆之看著幽深的寒潭,撚須低語:“真璽沉淵,贗品鎖門。此計雖妙,然…將軍真舍得讓這千年重器永絕於世?”
劉裕目光深邃,嘴角泛起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永絕於世?伯淵劉穆之字),你當真以為,我會讓這凝聚了華夏氣運之物,就此化為潭底淤泥?”他轉頭看向陳衍,“阿衍,帶路。”
陳衍默然點頭,走到山坳入口處一塊不起眼的巨石旁,摸索片刻,用力一推。巨石竟在輕微的機括聲中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向下傾斜、寒氣森森的洞口。一股比寒潭水汽更凜冽、更乾燥的冷風撲麵而來,激得劉穆之打了個寒顫。
“這是…?”劉穆之驚疑。
“真正的‘寒淵’。”劉裕率先踏入洞口。陳衍點燃特製的、燃燒時幾乎無煙的長明火把跟上。
通道狹窄幽深,開鑿痕跡明顯,顯然非天然形成。岩壁上凝結著厚厚的白霜,越往下走,寒氣越重,呼吸都帶著白霧。走了約莫半刻鐘,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天然形成的、又被人工拓寬的巨大岩洞出現在眼前。洞內景象令人震撼:
冰晶世界:洞頂、四壁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棱、冰筍、冰幔,如同水晶宮殿。地麵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踩上去咯吱作響的白霜。溫度比外麵至少低了二三十度,如同嚴冬降臨。
硝石製冰陣:洞窟中央,挖有數個深池,池中並非水,而是堆積如山的灰白色硝石天然礦物,主要成分為硝酸鉀)。硝石池周圍,巧妙布置著導流溝槽和陶管,溝槽中流淌著從山體更高處引下的冰冷山泉。硝石遇水會大量吸熱,導致水溫急劇下降直至結冰。此刻,硝石池周圍的地麵,已經凝結了厚厚的冰層,並不斷向四周擴散著寒氣。這是利用硝石溶解吸熱原理,人工製造並維持低溫的核心係統。
深井冷源:洞窟最深處,一口深不見底的石井幽幽冒著寒氣。井壁凝結著永不融化的玄冰。這是利用了山體深處的地脈恒低溫,作為冰窖的第二重、更穩定的冷源。
隔濕陶甕:在冰窖最核心、溫度最低且最穩定的區域靠近深井),並非直接放置玉璽,而是矗立著三個半人高的、密封極好的厚壁陶甕。陶甕外壁也凝結著冰霜。這是陳衍設計的最後防線。
陳衍引著劉裕和劉穆之走到其中一個陶甕前。他小心翼翼地在甕口邊緣的蠟封處加熱,軟化後,輕輕揭開厚重的甕蓋。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氣湧出。甕內,並非空空如也。
甕底鋪著厚厚一層吸濕性極強的木炭粉末和生石灰塊用於吸收任何可能滲入的微量水汽)。木炭層上,放置著一個同樣由陶土燒製、內部中空的雙層內膽。內膽與外甕之間,填滿了乾燥的、經過炒製的細沙隔熱緩衝)。
陳衍用特製的長柄銀夾,極其謹慎地從內膽中夾出一個用多層特製油布浸透桐油和蜂蠟)嚴密包裹的物件。他一層層揭開油布,最終,那方在篝火下看過、被劉裕親手“沉入”寒潭的傳國玉璽——螭虎紐、和田青玉、八字篆文——完好無損、溫潤依舊地呈現在劉穆之眼前!
“嘶……”劉穆之倒吸一口冷氣,瞬間明白了所有。“沉潭…是假象!障眼法!真璽…竟藏於此間寒獄!”
“不錯。”劉裕的聲音在冰冷的洞窟中回蕩,“此物太過重要。沉之,可絕門閥念想,斷天下野心。然…毀之,則如伯淵所言,恐失士人之心,更恐後世以此為由,質疑新朝法統。且…”他目光複雜地看著玉璽,“此璽終究凝聚千年華夏之重,承載過秦皇漢武之氣魄,豈能真毀於我輩之手?”
他看向陳衍:“阿衍說,玉器久埋濕土或浸寒水,玉質雖堅,然沁色漸深,紋理或變,甚至可能因內部應力不均而開裂。尤其這寒潭之水,陰寒刺骨,更易損玉髓。是也不是?”
陳衍肅然點頭:“將軍明鑒。玉質雖堅,亦懼千年水土侵蝕。尤其此等頂級和田青玉,內蘊精微紋理,久置寒潭,冷熱交替,水氣侵潤,輕則失其瑩潤,重則內裂自毀。且潭底淤泥汙濁,必染其華,再難複舊觀。沉潭,實乃毀器。”
“故而,”劉裕接過話頭,“沉璽是真,沉潭是假!阿衍獻策,以此寒窖存之。低溫可極大延緩玉質老化,隔絕水氣可保其純淨,乾燥環境可防沁染。如此,方為兩全!”
劉穆之看著眼前這匪夷所思卻又無比精妙的冰窖,看著那在乾冷低溫中靜靜沉睡的玉璽,心中震撼無以複加。他看向陳衍:“此等奇思,真乃鬼斧神工!然…如何確保百年、千年之後,此地不為人知?此物不為人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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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衍指向冰窖入口方向:“入洞三重機關,非特定手法無法開啟。洞內路徑複雜,岔道皆設死路與陷阱。硝石耗儘後,深井冷源仍可維持此處低溫。最關鍵者…”他指向封存玉璽的陶甕,“三層防護:油布隔絕水氣,木炭生石灰吸濕,陶甕沙層隔熱防震。此甕深藏冰窖核心,縱使洞窟因地震山崩部分損毀,此甕亦有極大可能保存完好。且…”
他頓了頓,看向劉裕:“此地位置,除我等三人,世間再無第四人知曉。所有參與開鑿、運輸的工匠、力夫,皆為死士,事後已…妥善安置。”
劉穆之默然。他知道“妥善安置”意味著什麼。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代價是沉重的。
劉裕伸出手,隔著厚厚的手套避免體溫和水汽),最後一次輕輕觸碰了一下冰冷玉璽的螭虎紐,眼神複雜,最終化為一片決然的清明。“封存吧。讓它在此長眠。待海晏河清,天下歸一,後世若有明主聖君,德行配位,或有機緣令其重見天日。若時運不濟,便讓它與此山同朽,亦好過落入奸佞之手,再掀血雨腥風!”
陳衍依言,用最嚴謹的手法,將玉璽重新用油布層層包裹,放入內膽,封入陶甕,蓋上甕蓋,以蜂蠟混合特殊礦物粉末密封。最後,他將陶甕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周圍重新填好乾燥的細沙。
三人退出冰窖。巨石在機括聲中緩緩複位,將千年重器與刺骨冰寒一同封存於山腹深處,仿佛從未存在過。
洞外,陽光刺眼。劉穆之回望那被藤蔓巨石掩蓋的入口,又看看遠處那幽靜的寒潭,長歎一聲:“寒潭葬‘影’,冰窖存真。將軍此謀,深謀遠慮,直追古人。隻是…此秘一守,恐需千秋。”
劉裕負手而立,目光投向建康城方向,那裡正孕育著一個嶄新的、屬於寒門武力的時代。“千秋功罪,留與後人說。眼下,該去收拾這破碎山河了。”寒潭碧水依舊,無人知曉,真正的傳國玉璽並未沉睡水底,而是懸於山腹的永恒寒冰之上,靜待著未知的命運。而守護它的,是寒門梟雄的深謀,與工匠智慧鑄就的、穿越時空的低溫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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