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衍沒有浪費王劭的“警告”。他一麵暗中加強對會稽母親及親族的保護通過秘密渠道傳遞消息和派遣可靠人手),一麵開始實施他的反擊計劃。
他利用手中掌握的秘密通道信息和王氏運輸鐵料的規律,精心策劃了一次伏擊。在老魏犧牲後接替他位置、同樣忠誠可靠的老兵趙大錘擅長伏擊和陷阱)帶領下,一支由“塤兵”和精銳老兵組成的小隊,在桓玄殘部接收鐵料的必經之路上設伏。
行動迅捷而隱秘。一隊滿載鐵料的王氏車隊及其護送的桓楚殘兵,在深夜的山穀中被無聲解決以弩箭、陷阱和近身格鬥為主,避免驚動遠處)。所有鐵料被完整截獲,無一人逃脫。
截獲的鐵料被秘密運回陳衍的城外臨時工坊。看著這些本應成為桓玄殘部屠戮北府軍士的冰冷金屬,陳衍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
“起火!開爐!”陳衍的命令簡潔有力。
臨時搭建的焦炭爐烈焰升騰。陳衍親自監督,將繳獲的、帶著王氏印記和殘留醋酸味的鐵錠,一塊塊投入熔爐之中。熾熱的鐵水在坩堝中翻滾、融合,仿佛在熔煉著門閥的貪婪與背叛。
陳衍取出了兩樣東西:一塊是第119章從王氏府邸帶出的、帶有明顯鏽蝕和醋酸痕跡的鐵錠樣本;另一件,是老魏犧牲時緊握在手中、被燒得焦黑變形卻未曾放下的半截折疊鏟殘片!
他親手將這兩樣東西,投入了沸騰的鐵水之中!樣本代表著門閥的罪證與腐朽,老魏的鐵鏟代表著寒門的犧牲與不屈!兩股力量,在烈焰中熔鑄合一!
“鑄箭!”陳衍的聲音斬釘截鐵。他要將這些鐵,鑄成指向真正敵人的利箭!
“誅桓箭”的誕生:模具早已準備好。這不是普通的箭鏃,而是陳衍精心設計的特製破甲重箭!
箭身:選用彈性極佳的硬木如拓木),長度超出常規,以保證射程和穩定性。
箭鏃:由熔煉了罪證鐵和老魏鐵鏟的鐵水澆鑄而成!陳衍運用了他最高超的淬火技術可能加入特殊配比的硝石或其他礦物粉末),使其兼具極致的硬度與韌性。鏃尖狹長尖銳,帶有放血槽;鏃身棱角分明,充滿力量感。
箭羽:選用最堅韌的大雁翎羽,精心修整。
最關鍵一步:陳衍用最細的刻刀,在冰冷的箭杆上,刻下一行清晰而淩厲的小字——
“桓玄授首之日,資賊鐵儘誅時!——北府掘子營遺恨!”
“遺恨”二字,力透木背,凝聚著無數“泥骨”的冤屈與憤怒!這支箭,承載著寒門的血淚與複仇的意誌,被命名為——“誅桓箭”!但其真正指向,絕非僅是桓玄!
時機選擇在建康城內相對平靜的午後。琅琊王氏祖宅所在的烏衣巷,雖經曆戰火,但底蘊猶存,高門深宅,戒備森嚴,依舊是建康城權貴的象征之地。王劭等人正在祠堂商議如何應對陳衍的威脅,以及後續如何與劉裕周旋。
陳衍選擇了建康城內一處地勢較高、視野開闊的廢棄望樓可能是之前攻城的製高點)。他親自背負著一張需要兩人才能上弦的特製複合強弓結合了筒袖鎧材料技術和改進的滑輪組),由趙大錘等幾名最強壯的親兵協助上弦。
他穩穩地將那支沉重的“誅桓箭”搭在弦上。箭鏃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澤,刻字清晰可見。他的目光,如同鷹隼,穿越鱗次櫛比的屋宇,精準地鎖定了烏衣巷深處,琅琊王氏祠堂那高大、厚重、象征著數百年榮耀的黑漆金邊大門匾額!匾額上,“詩禮傳家”四個鎏金大字熠熠生輝。
沒有怒吼,沒有宣言。陳衍深吸一口氣,調動全身力量,弓開如滿月!他計算著風向、距離、拋物線…
“嘣——!!!”
弓弦震響,如同驚雷!沉重的“誅桓箭”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黑色閃電,帶著刺耳的尖嘯,朝著烏衣巷的方向,怒射而去!
箭矢劃破長空,越過驚恐的街巷人群,越過戒備森嚴的護衛頭頂,以雷霆萬鈞之勢,精準無比地貫穿了王氏祠堂大門正上方那塊厚重的“詩禮傳家”匾額!
“哢嚓!轟——!!!”
巨大的衝擊力讓匾額瞬間碎裂!木屑紛飛!沉重的箭矢深深嵌入匾額後的門楣之中,箭尾兀自劇烈震顫!刻著“桓玄授首之日,資賊鐵儘誅時!——北府掘子營遺恨!”的箭杆,如同恥辱的烙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整個烏衣巷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巨大的驚恐和混亂!王氏家丁護衛如臨大敵,慌亂地尋找箭矢來源。
祠堂內的王劭等人被巨響和震動嚇得魂飛魄散,衝出來看到那支貫穿匾額、刻著誅心之語的恐怖箭矢,個個麵無人色!王劭指著那箭,手指顫抖,嘴唇哆嗦,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北府掘子營遺恨!”那七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王氏所有在場者的心上!他們瞬間明白了這箭的含義——這是來自地底亡魂的控訴!是陳衍代表所有被犧牲、被背叛的寒門發出的複仇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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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賊鐵儘誅時!”這赤裸裸的指控,將他們暗通桓玄、私運鐵料的勾當公之於眾至少在建康頂級圈層內)!那支用他們自己運送的鐵料、混合著罪證和犧牲者遺物熔鑄的箭,就是最無可辯駁的鐵證!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了這些高高在上的門閥子弟。他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來自寒門深淵的冰冷殺意,可以如此精準、如此致命地穿透他們引以為傲的朱門高牆!
消息如同旋風般傳遍建康。自然也傳到了劉裕的中軍帳。
劉裕看著親兵呈上的關於“烏衣巷驚魂箭”的詳細報告包括箭上刻字的抄錄),臉色陰沉如水。他沉默地摩挲著陳衍之前獻上的環首刀刀柄,眼神複雜難明。憤怒?有。陳衍此舉無疑是在挑戰他的權威,也是在激化與門閥的矛盾。但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或者說是對那種精準、冷酷、極具象征性力量的…震撼?
何無忌等將領麵麵相覷,既震驚於陳衍的膽大妄為,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那支箭射穿的不僅是王家的匾額,更是舊有秩序下門閥不可侵犯的神話!
劉裕最終沒有發作。他冷冷地將報告扔在案上:“傳令,加強城內警戒。王氏祖宅受驚,著人…安撫。”他選擇了冷處理。一方麵,陳衍的指控雖未點他之名,但“誅桓箭”本身也是在替他誅殺國賊桓玄),他無法公開責罰;另一方麵,王氏資敵之事他未必不知情,隻是權衡利弊選擇隱忍,陳衍此舉等於撕破了這層窗戶紙,讓他也陷入被動。更重要的是,陳衍展現出的這種超越戰場、直擊要害的威懾力,讓他感到了威脅。
“陳衍…現在何處?”劉裕沉聲問。
“回大將軍,陳將軍…已離開據點,去向不明。”親兵回稟。
劉裕眼神一凝,望向帳外建康城的方向,那裡,烏衣巷的騷動似乎還未平息。他知道,他與陳衍之間,那根名為兄弟情的弦,已被這支“誅桓箭”,徹底射斷了。屬於“雙日懸天”的時代,正伴隨著那支釘在“詩禮傳家”匾額上的寒鐵之矢,緩緩拉開序幕。
陳衍站在城外的高坡上,遠遠眺望著烏衣巷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裡的混亂與驚恐。他手中,緊握著那把射出了“誅桓箭”的強弓。
趙大錘等人肅立在他身後,眼神中充滿了敬畏和追隨的狂熱。他們親眼見證了這石破天驚的一箭,也明白了自己追隨的是怎樣一位領袖。
陳衍緩緩放下弓,從懷中取出那半截焦黑的折疊鏟殘片——屬於老魏的部分已熔入箭中,這是僅存的紀念。他輕輕撫摸著冰冷的鐵骨,又望向遠方烽煙未儘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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