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衍高舉的手臂如鍘刀般揮下:“放——鳶!!!”
號令如雷!數百名早已蓄勢待發的童子軍多為1216歲的北府軍孤兒或軍中子弟,身形輕巧靈活,被選為放飛手)用儘全身力氣,推動沉重的風箏線輪!
“嗚——呼啦!!!”
近百具承載著死亡火罐的巨大“火鳶”,在強勁東風的猛烈推動下,如同掙脫牢籠的火焰巨鳥,發出沉悶而震撼的呼嘯,瞬間騰空而起!甲板上氣流狂亂,繩索繃緊如弓弦!點點火星在風箏下方拖曳出猩紅的軌跡,如同流星逆升!
場麵壯觀而詭異。巨大的黑影遮蔽了部分暮色天空,火罐引信的滋滋聲彙成一片低沉的死亡蜂鳴。對岸桓玄水寨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呆,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驚恐的呼喊和示警的鑼聲!
然而,操控如此巨大的風箏,在江麵強風環境下飛行,難度遠超想象!
狂風亂流:江風並非穩定層流,存在大量難以預測的亂流和切變。不少風箏剛升空就遭遇猛烈下切風或側風。
數具風箏劇烈搖晃、翻滾,失去平衡,懸掛的火油罐猛烈撞擊骨架或彼此碰撞!
“轟!轟!”提前引燃的爆炸在低空發生!燃燒的火油如同火雨般潑灑下來,澆在下方甲板和水麵上!幾名靠得太近的童子軍和士兵瞬間被火焰吞噬,慘叫著滾落江中!甲板上一片混亂!
線斷鳶飛:強勁的風力遠超部分風箏骨架和繩索的承受極限!
“嘣!嘣嘣!”令人心顫的繩索崩斷聲接連響起!斷線的風箏如同脫韁的瘋獸,帶著燃燒的火罐,或打著旋撞向己方其他戰船,或歪歪斜斜墜入江心,激起巨大的火浪!
一名瘦小的童子軍被崩斷的繩索狠狠抽中胸口,口噴鮮血倒飛出去!他負責的風箏則帶著尖嘯,一頭紮進了旁邊一艘蒙衝快艦的桅杆,火油罐炸開,瞬間將桅杆和帆布點燃!
操控失控:風箏線輪沉重異常,在強風拉扯下,許多童子軍力量不足,根本無法有效控製風箏姿態和方向。
一具風箏在亂流中失控,被強風裹挾著,竟調頭朝北府軍艦隊後方飛去!下方燃燒的火罐搖搖欲墜!
“快!攔住它!”陳衍目眥欲裂,嘶聲下令!附近的弓箭手慌忙朝風箏射箭,試圖將其擊落,但收效甚微。最終那失控的“火鳶”撞上一艘運輸船的後艙,引發大火!
儘管險象環生,仍有超過半數的“火鳶”在勇敢的童子軍拚死操控下,頑強地穿越了混亂的空域,朝著桓玄水寨的方向飛去!它們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決絕的死亡之焰!
然而,對岸的守軍已從最初的震驚中反應過來。箭樓和戰船上,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目標直指這些緩慢而巨大的目標!
噗嗤!噗嗤!箭矢穿透蒙皮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名童子軍眼看著自己操控的風箏被數支火箭命中,蒙皮燃燒起來。他尖叫著,試圖用線輪挽救,但風箏迅速失去升力,帶著熊熊火焰和未引爆的火罐,一頭栽向江心!巨大的水花和火光中,童子軍被風箏線巨大的拉力猛地拽倒,若不是旁邊士兵眼疾手快砍斷繩索,他幾乎被拖入江中!他癱坐在甲板上,看著自己心愛的風箏化作火球沉沒,絕望地大哭。
另一具風箏被強弩射斷了關鍵的骨架連接處,在空中解體!燃燒的碎片和火油罐如同天女散花般砸向水麵和水寨邊緣,雖引起小範圍混亂,但遠未達核心區域。
最慘烈的犧牲:幾具成功突破箭雨、飛臨水寨上空的“火鳶”,其引信也到了燃儘時刻!
“轟隆——!!!”“轟!轟!”
劇烈的爆炸在水寨停泊區、箭樓頂部、甚至一處疑似糧倉的位置炸響!耀眼的火球騰空而起,濃煙滾滾!桓玄水寨頓時陷入一片火海和混亂!淒厲的慘叫聲隔著寬闊的江麵都能隱約傳來!
然而,爆炸的衝擊波和四濺的燃燒物,也瞬間摧毀了風箏本身!連接風箏與船隻的繩索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猛地回抽,或者風箏殘骸帶著火焰當頭砸下!
甲板上,那些成功將“火鳶”送入目標區域的童子軍們,還來不及歡呼,就迎來了滅頂之災!
一名少年被崩斷回抽的粗纜攔腰掃中,當場斃命!
另一名被燃燒的風箏殘骸砸中,瞬間化作火人,慘叫著跳入江中!
還有數名童子軍被爆炸震飛,摔在堅硬的甲板上或撞到船舷,骨斷筋折,鮮血染紅了甲板!
僅僅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甲板上已是一片狼藉與煉獄。燃燒的殘骸、斷裂的繩索、傾倒的線輪、潑灑的火油、還有…橫七豎八、或焦黑或染血的童子軍屍體和傷員!痛苦的呻吟、無助的哭泣、被燒傷士兵的慘嚎交織在一起。
成功飛抵水寨並引爆的“火鳶”不足三成。超過半數的“火鳶”或墜毀於江中,或毀於己方空域,或未能抵達目標。而執行任務的童子軍,傷亡過半!幸存者也大多帶傷,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充滿了恐懼和未散的驚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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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錘等親兵奮力撲滅甲板上的餘火,救助傷員。陳衍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臉上濺著不知是血還是煙灰的汙跡。他呆呆地看著一個被燒得麵目全非的線輪旁,一隻孩童的斷手還緊緊握著半截焦黑的操控杆…那是他親手從一名被拖入江中的童子軍身上砍下來的。
對岸水寨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北府軍艦隊爆發出震天的歡呼——何無忌率領的前鋒艦隊和登陸部隊,趁著水寨大亂,已經發起了猛烈的總攻!鐵索防禦形同虛設,勝利在望!
然而,陳衍耳中聽不到歡呼。他耳邊隻有童子軍們升空前的喘息、失控時的尖叫、以及此刻甲板上垂死的呻吟。他緩緩蹲下身,撿起那隻小小的、焦黑的斷手,冰冷的觸感從指尖瞬間蔓延至心臟,凍得他渾身發顫。勝利的火焰在江對岸燃燒,卻無法溫暖他此刻如墜冰窟的心。
劉裕的旗艦傳來急促的旗語和鼓聲:命令所有艦隊,全線突擊!
戰艦紛紛起錨揚帆,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衝向混亂的桓玄水寨。甲板上的狼藉迅速被後續湧上的戰鬥人員覆蓋、清理。
陳衍默默地將那隻斷手用一塊相對乾淨的布包裹好,遞給旁邊一位負責收斂的同袍,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好好安葬…所有…孩子。”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正在被攻陷的水寨,也不再看甲板上觸目驚心的血跡。他的目光越過燃燒的江麵,投向北方深沉的夜空。江風依舊凜冽,吹動他染血的衣袍。懷中那半截冰冷的折疊鏟殘片,此刻仿佛有千鈞之重。
技術…又一次帶來了勝利。但這勝利的代價,是稚嫩的生命在他眼前如紙鳶般折斷、焚毀。他再一次成為了“慈不掌兵”信條的踐行者,儘管這絕非他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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