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伏誅,桓楚餘孽基本肅清,劉裕挾不世之功班師回朝,建康城看似重歸平靜,實則暗流洶湧。權力的真空期,門閥世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蠢蠢欲動。劉裕雖暫領朝政,但稱帝的野心昭然若揭,根基尚需穩固。而一件關乎“天命”的至寶——真正的傳國玉璽,其下落便成了各方勢力角逐的焦點。
王謐投井留下假璽疑雲後,真璽的下落一直成謎。劉裕心知肚明,那方象征最高權力的玉璽,關乎他未來登基的“法統”和“天命”所歸,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更不能公之於眾引發不必要的猜測。在陳衍的建議和主持下,真璽被秘密轉移至建康城郊一處廢棄的皇家冰窖——寒窖之中。
此窖深藏於地下,利用天然冰層和特殊構造,即使盛夏也寒冷刺骨。窖內通道曲折複雜,陷阱重重,唯有陳衍掌握開啟核心秘庫的機關和路徑。真璽被置於窖心一處萬年玄冰鑿成的冰龕之內,寒氣氤氳,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劉裕對此安排極為滿意,命陳衍嚴加看守,對外則宣稱真璽早已在戰亂中失落。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琅琊王氏、陳郡謝氏等頂級門閥,通過安插在劉裕身邊或軍中的眼線,以及王謐事件前後的一些蛛絲馬跡,隱隱推測出真璽可能並未失落,而是被劉裕秘密藏匿,而藏匿地點,極有可能就在那處廢棄的寒窖之中!若能盜得真璽,無論是作為與劉裕談判的籌碼,還是作為日後擁立新帝的資本,都價值連城!
月黑風高,建康城陷入沉睡。一隊身手矯健、身著夜行衣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潛行至城郊荒廢的寒窖入口附近。為首兩人,赫然是琅琊王氏的代表王劭王謐族弟)和陳郡謝氏的代表謝晦謝混族侄)!他們身後跟著數名眼神銳利、氣息沉穩的高手,顯然是門閥豢養的死士和精通機關盜墓的奇人異士。
“消息可靠嗎?真璽就在這冰窟窿裡?”王劭壓低聲音,語氣中帶著貪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寒窖的傳說在建康門閥中並非秘密,其陰森和危險令人心悸。
“錯不了!”謝晦眼中閃爍著精光,“劉裕軍中有人親眼見陳衍押送幾個沉重鐵箱進入此窖,之後便再未出來!除了那傳國重器,還有什麼值得如此大費周章?更何況,唯有這等至寒之地,方能解釋王謐手中那方假璽為何能‘以假亂真’——寒氣可凝玉色,掩其瑕疵!”
他們觀察片刻,確認入口處並無明哨暗樁。陳衍的防守似乎……過於鬆懈了?但這並未讓這些老謀深算的門閥子弟放鬆警惕,反而更加謹慎。王劭示意一個精通機關的老者上前探查入口。
老者仔細檢查著厚重的、布滿鏽跡的青銅窖門,以及周圍看似普通的石壁。他撚起一點門縫下的塵土嗅了嗅,又在石壁上幾處不起眼的位置敲打試探。
“門鎖已鏽死,但門軸下方有鬆動痕跡,近期必有人開啟過!周圍石壁……暗藏玄機,有翻板陷坑的痕跡,但……似乎未被觸發?有些古怪……”老者眉頭緊鎖。
“管不了那麼多了!富貴險中求!破門!”王劭眼中厲色一閃。幾名力士上前,用特製的撬棍和重錘,在老者指定的、避開陷阱的位置,開始強行破壞窖門。
轟!哢嚓!
沉重的青銅窖門在蠻力下發出刺耳的呻吟,終於被撬開一道縫隙。一股比深冬更刺骨的寒氣,如同實質般洶湧而出,瞬間讓門口的眾人打了個寒顫,口鼻間呼出的氣息都凝成了白霜。
眾人點燃特製的、能在極寒中燃燒的牛油火把,魚貫而入。火把的光芒在深邃的冰窖通道中搖曳,映照著兩側晶瑩剔透、散發著幽幽藍光的千年冰壁,宛如水晶宮殿,卻又透著死寂的陰森。寒氣無孔不入,即使穿著厚實的貂裘,依舊感覺血液都要被凍僵。
通道曲折向下,陷阱果然存在!翻板、落石、毒箭……但令人意外的是,這些陷阱似乎都處於一種奇特的“休眠”狀態。老者憑借高超技藝,竟帶領眾人有驚無險地一一避開或解除。一路上的順利,讓王劭和謝晦心中的疑慮漸漸被貪婪取代。
“看來陳衍也不過如此!以為靠寒氣就能嚇退我們?”王劭低聲嗤笑。
“小心駛得萬年船。”謝晦依舊謹慎,但眼中也難掩興奮。
終於,他們抵達了窖心。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冰窟!中央矗立著一座完全由晶瑩剔透的玄冰雕琢而成的祭壇。祭壇之上,寒氣最為濃鬱,幾乎形成肉眼可見的白色霧靄。而在那霧靄的中心,冰龕之內,一方玉璽靜靜地懸浮在寒氣之中!螭鈕盤踞,玉質溫潤無瑕,在火把光芒和冰壁反射的幽藍光線下,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至高無上的威嚴與神秘!印文“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清晰可見!
“真璽!是傳國玉璽!”王劭和謝晦幾乎同時失聲驚呼,眼中爆發出無法抑製的狂喜!身後眾人也激動不已。
“快!取璽!”王劭急不可耐地命令道。一名輕功最好的死士,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刺骨的冰寒,運足內力,身形如電般射向冰龕!他的指尖,距離那方代表著無上權力的玉璽,僅有咫尺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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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死士指尖即將觸及玉璽的刹那!
異變陡生!
整個冰窟的地麵,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又令人心悸的“哢嚓”聲!仿佛有什麼極其精密的機括被瞬間觸發!
緊接著!
轟隆——!!!
冰窟頂部的巨大玄冰穹頂,毫無征兆地裂開無數道縫隙!大量粘稠、散發著刺骨寒氣的、如同水銀般的冰冷液體陳衍以硝石、寒泉等物秘製的速凝玄冰溶液)如同天河倒瀉,傾盆而下!瞬間澆灌在整個冰窟的地麵,並迅速向入口通道蔓延!
“不好!中計了!快退!”精通機關的老者發出淒厲的警告,但為時已晚!
那撲向玉璽的死士首當其衝,被粘稠冰冷的溶液當頭澆下!他連慘叫都未及發出,瞬間被凍成了一座保持著前撲姿勢的冰雕!溶液流淌到地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膨脹,形成一層堅硬無比、光滑如鏡的厚厚冰蓋!幾個反應稍慢的死士,雙腳被瞬間凍結在冰麵,掙紮之下,竟硬生生將腳踝折斷在冰層之中,發出淒厲的慘嚎!
王劭和謝晦位於靠後位置,驚恐萬分地向入口逃竄!然而,那玄冰溶液蔓延的速度快得驚人!而且,更恐怖的是,他們來時的通道——那厚重的青銅窖門處,傳來一聲沉悶無比的、仿佛來自地底深淵的巨響!
轟——哢!
一塊巨大無比、厚達數尺的斷龍石內部灌鉛),如同天神降下的鍘刀,從通道頂端狠狠砸落!將唯一的出口,徹底、永久地封死!巨大的撞擊聲在冰窟內回蕩,震得冰屑簌簌落下。
整個冰窟,瞬間變成了一個完全密封的、晶瑩剔透的——水晶棺材!
“不——!!!”王劭和謝晦絕望地撲到被封死的斷龍石前,用拳頭、用兵器瘋狂地捶打、劈砍!但斷龍石紋絲不動,隻在表麵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粘稠冰冷的玄冰溶液已經蔓延到他們腳下,迅速凝固!
寒氣瘋狂地侵蝕著他們的身體,火把的光芒在極寒中迅速黯淡、熄滅。最後的視野裡,他們看到那方懸浮在冰龕中的玉璽,依舊散發著幽冷而神聖的光芒,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們的貪婪與愚蠢。
“陳衍……你好狠……”謝晦的聲音被凍結在喉嚨裡,身體迅速僵硬,意識沉入永恒的黑暗與冰寒。
王劭最後的目光死死盯著被封死的入口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斷龍石,看到外麵。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似乎看到,在斷龍石外側,一個模糊的身影正靜靜站立,如同冰冷的死神。
寒窖入口外。
陳衍一身黑衣,如同融入夜色。他聽著窖內傳來的沉悶撞擊聲、絕望的嘶吼聲、以及最終歸於死寂的冰封之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緩緩走到剛剛落下的斷龍石前。
這塊巨石,是他親自設計督造,內部灌注鉛芯,重逾萬鈞。落下,便永無開啟之日。
他伸出手,指尖拂過冰冷粗糙的石麵。然後,他從懷中取出一柄特製的鑿子和一把小錘。借著微弱的星光,他在斷龍石麵向外部的、唯一平整的表麵上,一下一下,緩慢而堅定地鑿刻起來。石屑紛飛,發出單調而冰冷的“叮當”聲。
許久,刻字完成。隻有四個字,卻帶著萬鈞之重:
此門永閉。
刻完,他後退一步,看著自己的作品。冰冷的石麵,冰冷的文字,宣告著門閥對“天命”野心的終結,也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秘密被永久封存。
陳衍最後看了一眼那冰冷的窖門,仿佛透過巨石,看到了裡麵那些被永恒冰封的貪婪麵孔,也看到了那方依舊在寒窖中心散發著幽光的玉璽。
他轉身,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隻留下那塊刻著“此門永閉”的斷龍石,如同巨大的墓碑,矗立在廢棄的寒窖入口。玉璽依舊在,卻已無人能觸及。陳衍以最冷酷的方式,斷絕了門閥的覬覦,也為即將到來的新朝,埋下了一個關於“天命”的、永恒的謎題。他並非玉璽的守護者,而是將其與舊時代的貪婪野心一同,永錮於寒冰地獄的……無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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